定有高人,可着人四下去访。”麻叔谋又只得传下令说道:“不论军民人等,有能访得高贤隐士识此篆文者,丁夫免役,其余重赏。”才发下令来,只见一个丁夫向前禀道:“小的认得一人,可以识此。”麻叔谋问道:“此人是谁?”丁夫道:“小的乃下沛人,此人与小的同乡。这下沛地方,汉时曾有个神仙,叫做黄石公。此人因慕黄石公为人,就自家起一个号,叫做白石老人。这一村因他,遂顺口呼为白石村。
村中相传说他有百十余岁。据小人的祖父说,他百十年前就是这个模样。如今鹤发童颜,步履如飞。此人无书不读,凡说的话,往往有些应验,其实像有几分仙意。这篆文若叫他看,定然认得。”麻叔谋大喜道:“你就与我叫来,如认得出,我重重有赏。”丁夫道:“此人道高德重,小人如何叫得他来?还求老爷差人去唤,或者肯来。”令狐达道:“这话说得有理,山中有道之士,不事王侯,高尚其志,须加优礼相待,还该差人去请才是。”麻叔谋遂拨了两匹马,发了一个名帖,又差两个吏人同丁夫去请。去了半日,只见丁夫同了一个老人,也不骑马,竟步行而来。将到面前,麻叔谋与令狐达将那老人仔细一看,怎生模样?只见他:鹤发蓬松,经莫有七八十岁的年纪;童颜鲜美,还不上十七八岁的姿容。两支黑瞳子,深入眼中;三缕白胡须,长垂腹下。眉棱骨高高耸起,手指甲曲曲蟠来。一双大耳轮,直压肩头;两道长眉毛,竟连鬓角。一顶破方巾,高罩寿星头;两只烂皂靴,斜穿仙鹤腿。文绉绉似东鲁夫子行来,慢腾腾如南极老人降下。
那白石老人见了麻叔谋、令狐达二人,也不行礼,竟只是朝上一个长揖。二人见他仙风道骨,料不是凡庸之人,慌忙答礼”白石老人道:“老朽乃山谷野人,无知无识,蒙二位大人呼唤,不知有何吩咐?”麻叔谋道:“我等奉朝廷严旨,开掘淮河,不期才掘得数里,忽有一石穴拦路,穴中有一个仙人遗蜕,我等不敢轻动。今幸搜得一个石碑,若认得碑上篆文,便有了出处下落。怎奈这篆文乃仙家字迹,下官等不能辨识。闻老翁多学有道,必知仙家玄奥,乞为指教。”白石老人道:“石碑在于何处?”麻叔谋随叫左右将石碑取至当面。老人近前仔细看了一遍,说道:“此乃是个石铭。”麻叔谋道:“既是石铭,求老翁读一遍与下官等听。”老人道:“上边有大人的尊讳,老朽不敢唐突。”令狐达道:“既如此,敢劳抄译出来。”随取纸笔,老人一一写出。二人细看上面说道:我是大金仙,死来一千年。
数满一千年,背下有流泉。
得逢麻叔谋,葬我在高原。
发长至泥丸,更候一千年;
方登兜率天。
麻叔谋见连他姓名都先写在上面,惊讶不已,方信仙家妙用,自有神机。又服老人能识仙字,因复问道:“我等开河,得成大功否?”老人道:“大人奉当今天子明旨,威权加于海内,大功何患不成。”麻叔谋又问道:“成功后富贵如何?”老人道:“富贵小事,还有二金之喜。”麻叔谋道:“何谓二金?”老人道:“后来自知。”遂不肯说。麻叔谋大喜,随取彩缎二匹,白金十两,以为谢礼。老人笑道:“山僻野人,要此何用!”竟不肯受,依旧是一揖辞去。
正是:
山中抱道人,性命有至宝。
世上黄白金,视之同粪草。
麻叔谋见白石老人去了,随与令狐达商议道:“大金仙既前知今日之事,则我等替他改葬,料无妨矣。”令狐达道:“改葬自然无妨,还须捡块好地。”麻叔谋不敢亵狎,亲到城西,选择了一带又丰垄又茂盛的高原,另具棺椁,将大金仙加礼厚葬于上。即今大佛寺是其遗迹。
正是:
不怕奸谋海样深,一临仙术便寒心。
千年遗蜕知灵否?厚礼高高葬碧岑。
不知大金仙改葬之后,毕竟又有何事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二十回留侯庙假道中牟夫遇神
词曰:
人世堪怜,被鬼神播弄,倒倒颠颠。才教名引去,复以利驱旋。船带纤,马加鞭,谁能得自然!细看来,朝朝尘土,日日风烟。∪乃苹奂椋蚧鹂由畲Φ炙篮I鄙砬蟾还螅就裣伞?莨切啵巯剩街亲镯D芗溉恕⒊晃锿猓啦交龋?
话说麻叔谋既改葬了大金仙,遂催督人夫开挖河道。原来王贲这条旧河,只有十数里远近开完了,便都是人家的田地房产。或是坟墓陵寝,或是庵观寺院;或是郡县,或是城池。麻叔谋总不顾它,只是取直了河道,竟自挖去。遇人家挖人家,遇城廓挖城郭,遇坟墓挖坟墓,一毫也不做人情。若有人说半个不字,便请过圣旨来,或打或杀,定要害他性命。故此一路上任他横行,无一人来阻挡。只可怜那些沿河的百姓,平空里将好家好当都挖做一条河道,就如遭丧失火一般,一个个抱男负女,各处去逃生。一路上挖得坟墓中的骨榇都堆积如山,好不凄惨!
正是:
杀人一命犹须报,百万生灵却奈何!
不是君臣能作孽,由来天道有平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