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下肯听从出力否?”众人说道:“某等离家数载,日夜思归,况主上荒淫无已,我等劳苦无休。将军若倡大义,提挈还乡,我等唯命是从。”司马德勘等大喜,遂定约于四月中,举火为号,内外接应,共图大事。
正是:
民为水兮君为鱼,水如枯涸鱼何居?
谩夸万乘威权重,须信一民能胜予。
又云:
从来兵将犹如火,戢治无方便自焚。
试看隋家劳士卒,纷纷攘攘共谋君。
按下众人议定日期动手不题。且说炀帝在宫中,国事全不理论。每日只打点要徙都丹阳,再幸永嘉,以图欢娱。一日,与萧后同游十六院,多饮了几杯酒,因是四月天气乍长,一时困倦起来,就在第十院中龙榻上,投身而睡。才蒙胧睡去,恍惚之中,忽见越国公杨素青衣小帽走来奏道:“陛下好受用!整整一十二年,今日才来,叫臣等得好苦!”炀帝猛抬头看见,吃了一惊,忙问道:“与卿久别,为何这等模样?不知等朕有何事故?”杨素道:“陛下还不知,当时遣张衡入侍寝宫,与假诏杀太子,二事俱发矣,今日单等陛下来三曹对案,看是何人之罪?”炀帝道“此皆卿设谋不善,朕有何罪?”杨素道:“谋虽是臣设,然皇帝是谁做?主意是谁出?陛下如何推得这等干净!”炀帝道:“是卿也罢、是朕也罢,此乃往事,今日为何提起?”杨素道:“陛下快活的日子多,往事想都忘怀了。臣也不与陛下细辩,只同去,自有人与陛下见个明白。”
炀帝初犹捱住不肯去,被杨素催逼不过,只得随杨素而来。到了一处,仿佛就像西京仁寿宫的模样。走到阶前,往上一看,只见正中间,端端正正,坐着一人,头戴冲天冠,身穿蟠龙绛袍,十分严肃。炀帝心下暗想:“如何又有一个皇帝在此!”忙定睛一看,却认得是先皇文帝也。吃了一惊不小,转身往外便走,脚才移动,只听得文帝大叫道:“杨广哪里去?不来见我!”炀帝吓得魂魄俱无,手足失措。只得走进殿来,俯伏在地说道:“儿久违膝下,时切孺慕;不期今日复睹慈颜。”文帝怒骂道:“你这杀父畜生,已到今日,尚敢花言巧语欺谁?”炀帝道:“篡逆之谋,皆杨素、张衡二人所设,与儿无干。”杨素忙说道:“谋虽臣设,臣设谋却为何人?这还赖得,难道奸父妃,也是老臣?”炀帝羞得满面通红,无言回答。文帝骂道:“你这畜生,罪恶滔天,不容于死!今日相逢,焉能饶你!”遂向近侍手中,取了一口宝剑,亲自起身来斩炀帝。炀帝吓得汗流浃背,魂不附体。正无计奈何,忽屏风后面,转出一人拦住道:“陛下息怒,且慢动手。”炀帝忙抬头一看,乃独孤皇后也。连忙叫道:“母亲快救儿性命!”文帝遂缩住手问道:“斩此不肖畜生,御妻为何拦阻?”独孤后道:“阿摩罪固当死,但上帝已有案在皇甫君处,陛下焉可轻斩!且放他回去,少不得要明彰天罚。”文帝犹怒气不息道:“既如此,只是好了这个畜生!且去且去!”炀帝听了一声叫去,犹如拾到了一条性命,哪敢再言,慌忙趋出。直走到宫外,心下方才稍定,却又认不得归路。正踌躇间,忽背后一人叫道:“杨广哪里去?快还我命来!”
炀帝急回头看时,只见太子杨勇,手提一把大钢刀,大踏步赶来,吓得魂魄全无。正待上前分剖,杨勇怒气冲冲不管好歹,举起钢刀照顶梁骨斫来。炀帝躲闪不及,吆喝一声道:“不好了,吾死也!”杨勇的刀才下去,只听得头顶上一声响亮,现出一个怪物,生得十分丑恶,张牙舞爪,如虎般竟扑杨勇。炀帝偷眼一看,非熊非罴,却是一个牛大的老鼠。炀帝又着了一惊,忽然惊醒,吓得满身上冷汗如雨。萧后看见炀帝神情怪异,忙斟了一杯香茗奉上,问道:“陛下为何惊悸?想是有什梦兆。”炀帝定一定神说道:“朕得一梦,大是不祥。”萧后道:“有何不祥?”炀帝就将梦中所遇,一一细说了一遍。萧后道:“梦寐乃精神所结,此皆陛下注意两京、追思先帝,故有此梦。”炀帝道:“头上飞出大鼠,不知何故?”萧后道:“或者应在四方,这些鼠贼当平耳。”炀帝道:“纵是贼平好兆,朕也几乎惊杀!”
此时天色已晚,院中掌上灯来。院妃吕夫人又排上宴来,大家依然又饮。饮不多时,忽听得宫门外喊声震地,就如军马厮杀之状。炀帝遂同萧后走出院外来看。只见东南上一派火光烛天,照耀的满天通红。炀帝着惊道:“此是为何?”随叫众太监去探望。众太监领旨,忙要跑到宫外去看。才走到宫门口,只见直阁裴虔通领了许多军士拦住宫门问道:“列位要往哪里去?”众太监道:“奉旨看是哪里火起,为何有许多人声呐喊?”裴虔通道:“乃城东草房中失火,外面军民救火,故如此喧嚷。列位不必去看,即以此回旨便了。”众太监信以为真,便都车转身跑到第十院来报与炀帝。炀帝道:“原来是草房中失火。”遂不放在心上,仍旧同萧后众夫人到院中去饮。大家饮得沉沉酣酣,方回正宫去寝。
正是:
酒杯岂是存身地?裙带应非避世常
何事愚君不思忖,临危犹向此中藏!
炀帝一觉醒来,天还未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