竟将周氏锁了要走,女儿扯住痛哭,丑儿竟要上前去打。倒是道全止住道:“不可乱动,且待我问一个明白再处。”正要上前去问,家人认得是道全,便道:“道全回来了。”就要上前去打。差人见说道全已回,便将周氏放了,来锁道全。见众人要打他,便道:“列位大叔,且不要动手,有事在官,且到官去,不怕他不死。”家人听说,便也放手,捉拥而去。丑儿初见众人要打他父亲,正要上前去打,后见差人说有事在官,又见众人也住手了,仍恐打出事来,反害父亲,且待问明了何事,再救父亲未迟。
  且说石道全拿到县前,差人就禀了县丞。县丞见两边俱无礼送来,只得坐堂,将就一问。且待将来哪边礼厚,就好偏着哪边了。当时先叫原告知数一问,知数道:“家老爷升任杭州府同知,同夫人上任。昨日在此经过,夫人偶有小恙,请石道全去看。据他也说没有大病,两服药也就好的。不想昨晚吃了他药,霎时就大泻起来。泻了一夜,早晨就死了。这明明是他药死的,求老爷问他就是。”县丞就叫石道全上来,先将气鼓一拍,道:“你这该死的奴才,怎么将利夫人活活地药死了!人命重情,非同小可,快快从直招来,免受刑法。”石道全道:“老爷是明见万里的。医生有割股之心,利夫人与小的又无宿冤,岂有药死之理?况医生又不发药,不过开一方子,方子现在利老爷处,求老爷取来一验。若有一味泻药在内,小的就死也甘心。况利老爷既告人命,人命哪有不验尸之理?真正是极天冤枉,望老爷详察。”县丞道:“胡说!药与病相反,甘草也能杀人。利夫人昨日还好好的,吃了你药就死了。还说不是你药死的,你说方子现在,方子上即使没有药死人的药,焉知不与夫人的病相反?亦难免庸医杀人之罪。若说人命验尸,或是杀死、打死、毒药毒死的,便有伤可验。如今是你有意用错了药药死的,有什伤验?况她是个诰命夫人,据说与你无仇,难道将假命来图诈你么?看来人命是真的。今日你造化,县太爷不在家,我老爷是最软心的,或者可以替你挽回从宽。又看你的造化,如今我也不打你,且寄监,迟日再审。”那时将道全上了刑具,送进监中。又唤利家如数上来说道:“你回去禀知你老爷,夫人虽服药身死,据医生说:他又不曾发药,方子现在你老爷处,夫人又不便验尸。人命关天,不可草草。你老爷若必要问他一个抵偿,也是易事。且候你老爷主意如何?我替他行便了。”
  知数谢了一声,随即赶到杭州,回复家主。那利图一时气头上,便着家人去告石道全。过了几日,被刁氏百般引诱,万种调情,竟将夫人忘记了。今见家人回复,县丞如此口气,明明要我去买嘱他。我想死者不可复生,医生又与我无仇,不过庸医杀人,看他方子,实无泻药在内,这是我夫人命当如此,丢开罢了。又兼刁氏是心虚的人,诚恐弄到实处,干涉到自己身上来。又与医生无仇,已经害了他,如何还好下毒手?所以乘家主不认真,便也从中力阻。利图竟去上任,也不来禀究了。
  怎奈县丞得了这桩事,以为生意上门。今见利家竟没有人来,只有打合石家来上钩,从轻发放便了。倘若倔强不来,我据状子上提他出来,以人命认真,严刑夹打,不怕不来上钩。于是就叫差人进来吩咐道:“石郎中这桩人命事,要真也可以真得,要假也可以假得,全在我老爷作主。你去对他说,不要睡在鼓里。我若再审一堂,详到堂上,就不能挽回了。”差人领命,就到监中,将县丞的话,细细对道全说了,叫他急急料理要紧。道全哭道:“大哥是晓得的,我家中本来原穷,前日又被利家人打抢一空,饭也没得吃,哪有钱来料理!况官府面上要料理,至少也得十数金,杀我也只好看得,实出无奈。”差人道:“性命紧,你也不要说煞了。家中有人来,你且与他商议。我明日来讨你回音,方去回复本官。”道全道:“多谢大哥。万分是假的,只有听天了。”
  不说差人别了出去,且说丑儿那日,见差人捉了父亲去,便央几个邻舍,同到县前打听,方知是这桩事。看县丞口气,一句凶,一句淡,明明要想银钱。奈家中这般光景。哪来银钱?连进监差房使用一无所有,免不得进监受些苦楚。后来牢头等晓得他穷,想难为他,也是枉然,倒有些怜惜。故丑儿来看父亲,竟不要他常例,一到就开他进去。今差人方去,丑儿适来。道全一见儿子,便大哭道:“我的性命是必然难保的了。留了你母子三人,如何过日?”丑儿道:“这事只要等县官回来,诉他一状,审一堂就完了。爹爹为何说起这样话来?”道全便将差人之言,述了一遍,说,“县丞见我不理他,必然夹打成招,硬详上去,等县官回来已迟了。况他们官官相护,知县官又是怎样的!”丑儿见说,也痛哭一场,说:“爹爹且宽心,孩儿出去,与母亲商议,明日再来看你。”
  别了父亲,回到家中。将父亲说话,一一对母亲说知。周氏便放声大哭道:“如此怎了!莫说十数金,就是一钱五分,也是难的。”无瑕也哭道:“如此说,难道看了爹爹受罪不成!”周氏道:“你看家中一无所有,兄弟又年小,我与你又是女流,屋又是别人的,门房上下,又没有亲戚,朋友又没有好的。况人家见我如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