毛孔中都如炽炭一般,焰腾腾的烤起来。老实撑着铁棒,直捣中心;张妈虽在周旋支格,却因此番意兴不比平常,那垓心里烧得烈火似的,连那夜老实拿了布头揩抹的东西,不知如何这样干净,足足弄了两个更次;竟是砻糠里榨不出油来,一个粘滴俱无,枯干欲裂;一个生发不出,痛痒难当;渐渐的动弹不来,搂着身子,歇息一会。怎当得药力太大,真个要并作一堆儿烧化了。张妈咬定牙关,狠力忍着;老实伏在肚上,汗流气喘;停了半晌,声息渐微。张妈觉他四肢沉重,睁眼看时,只见老实两眼已翻,竟犯阳绝而死。顿吃一惊,霎时间转喜为悲,忍不住泪如泉涌,却不敢把他推开,紧紧抱着,哺了十来口气。石氏听得明白,走下床来,唤醒璇姑,坐起再听。约略有顿饭时,张妈带哭带叫,兀自不应。正是:
不道黄金能买命,偏教丹药快伤生。
●第三十二回 疑心成暗疾结将妹妹救亲夫 幻术摄生魂请出娘娘招怨鬼
石氏与璇姑忙出房去,要去应张妈,听张老实喉中转过气来,张妈哭声渐住,便缩住了口,悄悄的蹑足,而听见张妈低叫几声,张老实微微答应,想不妨事。方缩转身回房,又待一会儿,见没动静,方才上床而睡。次日天明,石氏、璇姑出房几回,不见开门,直到早饭时候,张妈才叫应,对石氏说是夫妻二人同时病发,不能起床,有米盖在锅里,叫石氏自去煮吃。石氏不便问他病原,应了一声,就去烧煮。外面李四嫂敲门问信,璇姑开了进来,问知二人发病,报与公子。公子跌脚懊恼,急取两枝人参、两丸解药付与四嫂,令给老实夫妻分吃。四嫂领命,来敲张妈房门。张妈低声答道:“我下身瘫着哩,挣不起来。这门闩活络的,你摇了开来罢。”四嫂把门摇开,也不顾张老实在床,把参药递给,问他病势。张妈道:“都是那两丸药儿,几乎断送了两条狗命。如今两个人都瘫了,下半身动抬不得,这怎么处呢?”四嫂道:“你两人且吃了解药再处。”一面踅进璇姑房中探听动静道:“这张大爷合张大娘昨日好好的,怎忽然生起病来?”璇姑道:“天有不测风云。四嫂是知道的,怎倒问起我们来呢?”四嫂见话里有针,趁口说道:“这还怕不知道。人原是极空的,今日上床睡觉,脱了鞋子,不知明日还下床穿得着、穿不着哩?所以我说认不得真,该讨快活。大姑娘,这书看过没有?”璇姑道:“都看完了。”四嫂道:“这书比那两部好看些吗?”璇姑道:“四嫂拿来的书,自然一样好看了;只可惜枉费四嫂一片心机,却碰着我们这样蠢人,连四嫂说的那顽石还比不上来哩!四嫂,累你原拿了去,却不要再费你手脚,又换啥仔好看的书来了。”四嫂知是觑破机关,因扯着话道:“我原说不知道这书的好歹,快拿了去罢,不要惹恼了你,大大耳刮子打过来,打烂了这两只破蒲扇,拿啥仔去煽风炉呢!”璇姑道:“谁敢怪着四嫂?只是辜负了你一片热心肠,你不要恼就是了!”四嫂一头走,一头说道:“我是说顽话儿,你就是打我,我也要来的!不知怎样的,见了你心里就喜欢,还肯恼着你么?”
四嫂拿书进去,还了公子,把璇姑之事述了一遍,道:“小媳妇见人也见千见万,从没有见这等精灵古怪的女子!老爷有甚别的主意再去打算;若单靠着这些引诱的法儿,怕是没用的哩!”公子呆了一会道:“你且出去,等我再作计较,有用你处,你却不可推辞。”公子打发了四嫂出去,暗想:“天下怎有这等人,竟是一块死木头,毫无生气的?我看他眉目间那一种灵秀之气,绝不似呆傻的人;怎么听了那般声响,看了这样书画,竟是绝不动情的?”因随手把书揭开,越看越爱,只顾不信起来。再看那一部时,见有一幅字纸露出些头,取来一看,如兜心着了一拳,口定目呆,手足无措。天良所动,反复细看,满头满背似百十桶冷水,一桶一桶的浇将下来,寒气入骨,毛发俱竖!不觉长叹一声道:“此女中圣贤也!我连城妄想图谋,罪通于天矣!”因提起笔来,在纸后写道:
我不淫人妻,人不淫我妇;天道已见端,斯言诚不朽!小人度君子,窥天而自牖;磨乃益不磷,涅乃愈无垢。从兹一片心,郭然空所有;百拜受箴铭,前愆能赎否?
公子写完,自己念了几遍,收拾过去。良心一现,便觉从前所作之事,没一件打得过去,身子顿然疲乏起来。随携了书本,到书房中,和衣上床,不情不绪的睡了。大奶奶出来看了几遍,放心不下,唤醒公子问:“为何早膳不吃,只顾沉睡?”公子叹口气道:“多管就有病来,你摸摸我头上看。”大奶奶道:“我摸过两遍,有些微热,想是连日早起,冒了些风寒。”因吩咐家人,请了一个医生,吃了一帖发散药儿。到得夜来,反是大热不退。大奶奶着忙,叫了大姨、三姨,同到书房相伴了一夜。次日,又请了三四位高明医生,公议一方,也不过是解表宽中之剂。壮热虽退,仍带微热,医了两日,总退不清。兼之心绪不佳,不贪饮食,日复一日,一个精壮后生,竟弄成弱症光景。
大奶奶求神问卜,外补里修,百般调理,只不见效。因拷问书童,才把图谋璇姑之事吐出道:“自从李四嫂给了回头,便得此病;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