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老实道:“我原不肯应承;公子说要送官,今日就赶我们出屋,又要把你去拶拶子,你说当得起吗?”张妈也是害怕,却见老实拿出一锭银子,吃了一惊道:“怎银子有这样大的?我眼里从没见过!这是给那一个的?”老实道:“这是公子赏我的;事成之后,还有这样大的九锭,还要另眼看顾我们,许多好处在后头哩!”张妈变愁为喜,笑着说道:“这便顾不得许多了!只是如今怎样去说骗他呢?”
夫妻两个,捏紧了那锭银子,出神捣鬼了一会,总没计较。张妈道:“且藏好了银子,拿夜饭他们吃了,和你到床上去再想。”于是忙忙的拿着夜饭,送到石氏屋里,想要说些什么,又没处说起,只是呆立。石氏道:“姆姆请便,我们吃过,收到灶上来罢。”张妈只得出来,直到上床,两人爬在一头睡了,细细商量。老实忽然想着主意,张妈连忙根问。老实又道:“不妥,不妥!”张妈道:“我倒有主意了!”老实正待问时,张妈连连摇头道:“也不好,也不好!”直到更余,老实方欢喜道:“这是极妥的了!明日你骗了姑嫂两个,进去拜见大奶奶,再不就说大奶奶叫进去,料他不肯违拗。我自与公子说知,在二门里候着,抢到花园里成亲,你说好么?”张妈道:“几日前,我曾劝他里边去见见大奶奶,往各房走走,散散心,他们把头几乎摇落!况且里边人多口杂,白日里拖拖扯扯,闹得大奶奶知道,不是耍子!我如今真有一条好计了!”老实忙问:“何计?”张妈道:“你便出门去了,借宿在亲眷家。我便推着害怕,要刘婶子来相伴。教公子预先伏在灶下,等他自到璇姑娘屋里去。他见公子这样风流年少,敢也肯了?”老实大喜道:“真是妙计!他就不肯,男子汉的力量,璇妹可是拗得过的?到弄上了手,生米煮成熟饭,公子有的是银子,璇妹也是没见过大银子的,怕不情愿!我们这一锭银就得的稳了!”张妈笑将起来道:“可是我的主意好呢!我成日听见里边杀猪宰羊,哥儿姐儿,吃得满嘴的油;我和你好的时候,过冬过年,也只买得半斤四两的猪肉,这羊肉总没尝着他是啥仔味道!如今有了银子,要你买一斤羊肉,蘸着葱酱,和你吃一个快活!”老实道:“我和你还是做亲时节做的绵裤,才穿了两年,就当折了;至今没有傍着棉裤的影儿。这事若成了,我还要做两条蓝青布棉裤,大家受用哩!”张妈道:“这更好了!将来银子多了,每日买他两块豆腐,多着些油,和你肥肥嘴儿。我和你四五十岁的人了,又没有男女,有了银子,还不受用受用,真是个痴子了!”老实道:“休说后来许多看顾,只有了他后手九锭银子,也不愁没男女了!拚着一锭大银,讨一个瘌痢丫头,生得一男半女,我与你老来都有靠了!”
这张妈正在欢天喜地,忽闻此言,发极起来,骂道:“你这老失时、老短命!我嫁到你家,替你烧茶煮饭,洗衣刮裳,铺床扫地,捣米舂粮,一日到晚,手忙脚乱,略空闲些,还帮你上两只鞋儿。这样辛苦,可曾尝着你半斤四两鱼儿肉儿,有一顿没一顿的,捱饥忍饿!到如今,还是我出了主意赚来的银子,你就要讨起小老婆来,你叫人心里疼也不疼!你这天杀的,可比那强盗的心肠还狠着三分!我好苦也,我好苦也!”张老实急急辩说道:“不要哭,隔壁的人听见了,不是耍子!我和你说笑话哩,谁要讨小老婆,就是活乌龟!”张妈那里信他,只是呜呜的哭。石氏与璇姑晚上洗了脚,因剪鸡眼及脚指甲,还未去睡,听着老实夫妻唧唧哝哝,却也不在心上。这石氏脚上一个鸡眼老了,再剪不下,想起中间屋里切皮的刀儿,甚是快利,要起来拿,他因光着孤拐出来摸那皮刀;只听见张妈说帮赚银子就要讨小的话,老大疑心,要听他个下落。忽听张妈出声啼哭,老实又说隔壁人听的话,就悄悄的提着刀进来,自与璇姑猜想。这张老实只得再四苦劝,连罚毒誓,又爬上身去,把腰间挂的棉花条儿死推活塞在张妈阴户之内,陪了一会子不是,张妈方才住哭。老实拿着一块破布头,正在张妈下边揩试,忽然的身子直坐起来,失声道:“不好了!”手里布头便直抹到张妈嘴唇边。正是:
饱暖尚赊先纵欲,欢娱初罢忽成惊。
●第二十七回 单二姨暗调铅汞 李四嫂明做黄婆
张妈一手捞掉破布头,哕了一声道:“这样龌龊东西,怎直揩到嘴边来?还是二三月里干了一回把戏,直到如今了,做啥仔失惊条怪的!真个要留着那清水鼻涕去讨小老婆、养儿子吗?”老实发急道:“你还说这样话,我那银子不见了!”吓得张妈直竖起来道:“这不是当耍的!”两人慌忙起来,赤着身子各处去摸,再摸不着!只得向灶下火种内取起火来,寻一个不耐烦,方从破棉絮笼子里倒了出来。老实紧捏在手,吹熄了灯,商议藏放之处。张妈:“我有一个罐头,在床底下,向来有一两个钱便藏在内,从没走失。如今放在罐子里去罢。”老实道:“不好,不好!一两个钱不打紧,这是一大锭银子哩,被贼提了去怎处?不如放在笼里,塞向底去,贼便不得知道。”张妈道:“贼会提罐子,这破棉絮倒不值钱,不会连笼子偷了去了。”老实道:“除非常捏在手,却不得睡,真是没法!”张妈忽地笑起来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