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的钱财费了数百金买上买下,尽数用透了。王可久一句也辩不得,问成泛海之罪,下在狱中,就要暗暗安排死他。幸而天可怜见,这尊活神道来,已知这件冤枉之事,急提这一干人犯来审。一一审出真情,将杨干夫实时打死,其作法书吏并强媒一并问罪,耿氏知情不救,杖卖,其田产悉判归王可久。若周爷迟来数日,王可久已为狱中冤鬼矣。即日逐去了这个胡涂知府,从此纪法肃然。
他初来浙江之时,道上忽有苍蝇数千,薨薨的飞到他马前,再赶不去。他道定有冤枉,叫皂隶跟着这苍蝇,看集于何处,遂就地掘将起来,得一个死尸,却是死不多几日的尸首,身边只有一个小小木布记在上。周爷叫把这个小木布记解下,带到任上,悄悄叫人到市上去买布,看布上有这个记号的,即便拿来,细细审问,道:“你这布是谁人发卖与你的?”那店主人转转说出,遂将那人拿来一审,果是打劫布商之人。追出原赃,召布商家领去。家中方才得知死于劫贼之手,将劫贼问成死罪。
一徽客,到于富阳道旁,见一黏鸟鹊之人,竿上缚着二鹊,二鹊见徽客不住悲鸣,有求救之意。徽客甚是哀怜,把二分银子付于黏竿之人,买此二鹊放生。徽客不老成,一边打开银包之时,其中银两甚多,散碎者不计其数,当被驴夫瞧见,遂起谋害之心。走至将晚幽僻之处,从驴上推将下来,用石块打死,埋于道旁,取其银包而去,竟无人知其事。怎知那二鹊感放生之恩,一直飞到按察使堂上。周爷正在坐堂之时,那二鹊直飞到案桌边悲鸣不已,似有诉冤之意。皂隶赶起,又飞将下来,其声甚是悲哀。周爷吩咐二鹊道:“汝莫不有冤枉之事伸诉?如果有冤枉,可飞到案桌之上鸣叫数声。二鹊果然飞到案桌上鸣叫数声,头颠尾颠。周爷又吩咐二鹊道:”果有冤枉,吾命皂隶随汝去。“就叫一个皂隶随二鹊而去。二鹊果然通灵,一路飞鸣,似有招呼之意,直到富阳谋死处飞将下来,立于土堆之上,鸣噪不住。皂隶扒开土来一看,果有一个谋死尸首,头脑打碎,身边却有马鞭子一条。皂隶取了这条马鞭来报与周爷。周爷夜间睡去,见一人披头散发跪而哭道:”小人的冤家非桃非杏,非坐非行,望爷爷详察。“说罢而去。次日坐堂,想这一条马鞭定是驴夫谋死失落之物,即命富阳县尽将驴夫报名查数。富阳县将驴夫名数送来,中有李立名字。周爷见了悟道:”非桃非杏,非坐非行,非‘李立’而何?“登时把李立拿来。李立见了周爷,不打自招承,果系谋死。追出原银,已用去一半,问成死罪;徽客尸首着亲属埋葬。有诗为证:二鹊感恩知报冤,急来堂上乱鸣喧。
若无此位灵神道,谁洗千年怨鬼魂?
话说当年艮山门外,有座翠峰寺,是五代时建造,去城甚远。其中和尚多是不守本分之僧,虽然削去头发,其实广有田园桑地,养猪养羊,养鸡养鸭,看蚕杀茧,畜鱼做酒,竟是一个俗家便是,只是夜间少一个标致妇人伴宿。从来道:“饱暖思淫欲。”这些和尚日日吃了安闲茶饭,又将肥肉大酒将养得肥肥胖胖,园里有的是嫩笋,将来煮狗肉吃。像鲁智深说得好:“团鱼腹又大,肥了好吃。狗肉俺也吃。说甚么‘善哉’?”虽然如此,却没有鲁智深这种心直口快之性。这些和尚只因祖代传流,并不信因果报应之事,吃荤酒惯了,只道是佛门中的本等。不说自己不学好,倒怨怅父母将来把在寺中,清清冷冷,夜间没有妻子受用。有诗为证:
僧家只合受清贫,若果赢余损自身。
何不看经并念佛,贪他荤酒受沉沦!
就中有两个小和尚,尤为不好,一发是个色中饿鬼,一个叫做妙高,一个叫做慧朗。
不说这两个不好,且说村中一个妇人霍四娘,丈夫务农为生。霍四娘年纪二十八岁,颇有几分颜色。一日要回娘家去,因娘家住得颇远,不免起早梳洗,穿了衣服走路。因起得太早,况且是乡村野地,路上无人行走,霍四娘一路行走,不觉倦将上来,打从这寺前经过,且到山门前略略坐地。这霍四娘千不合、万不合,单身独自坐在山门前。你道这冷清清之处,可是你标致妇人的坐处么?恰好这两个冤家出来,劈头撞着,看见他标致,暗暗道:“我的老婆来矣。”便假作恭敬上前道:“大娘请到里面奉茶。”霍四娘道:“不消得。”两个和尚道:“大娘到那里去?”霍四娘道:“到娘家去。”两个道:“大娘恁般去得早!”霍四娘道:“路途遥远。”两个道:“既是路途遥远,怎生不进小寺奉一杯茶去,接一接力?”霍四娘道:“就要起身。”说罢,便要移步。两个不舍得,见路上并无行人,便一把抱住,拖扯而进,要强奸这霍四娘。霍四娘不从,大骂“该死秃驴”,骂不绝声。两个和尚大怒之极,把厨刀登时杀死,将尸首埋在一株大冬青树之下,更无人知觉,连本寺和尚也不知道。因寺中宽大,各房住开,这房做事,那房并不知道。况且起早,谁疑心有这件事来?冤魂不散,自有天理。一日周爷坐堂,忽然旋风一阵,将一片大树叶直吹到堂上案桌边,绕而不散,其风寒冷彻骨,隐隐闻得旋风中有悲哭之声,甚是凄惨。周爷道:“必有冤枉。”叫左右看视此叶,都道城中并无此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