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是:
试问前因何是正,但教性见与心明。
那两蠹鱼见三藏师徒出得轩来,即唤小僮楼上铺好安寝之所,自己执灯奉送。三藏见他如此恭敬,心中甚是不安,连声谢道:“贫僧这般造扰,二位先生请便。”于是师徒们上了楼来。龙马拴于后檐。八戒粗食已饱,倒身即睡。鼻息噀哺。三藏、沙僧日间已饿,不能稳卧,打坐草铺。惟行者一生好动,东张西望,满肚疑心。
不说师徒们在楼打望,再表两老蠹打发他们上去,在下计较道:“这宝经方才猪八戒上前去开,我看见霞光艳艳,瑞霭丛丛,不能动得,眼见是好东西。今被我们巧言花语,哄信他移至轩中,若再不动手,明日他起了身,如何好阻住?趁此黑夜,快与你们取了这经柜,往九龙山石室藏好,再作道理。”众妖精闻了这般言语,鼓掌称妙,个个到西轩去盗这经担。不想行者在楼上左顾右盼,见西首瓦上妖氛熌熌,一心只有经在胸中,恐有误事,忙跳下楼,见蠹妖将经扛出,行者大叫:“何处狂邪,敢窃我们的东西。”众妖畏怕凶恶,抛了经包,一齐散外。楼上惊醒了唐僧,忙叫:“八戒、沙僧快下去,师兄在那里大闹。”二人梦中取了禅杖跳下来,众妖已散去。三藏战兢兢高声道:“快须将灯照查,可曾遗失经典?”二人细看,不见了两个经包。八戒大闹:“经已盗去,如何是好?”三藏一听“失经”两字,惊呆不响。行者道:“早是老孙巡察防守,照呆子这般贪睡,一字儿没有存留了。可恨我的随身宝贝收了去。倘在这里,把些倒运的魔头一个个剿尽,不怕他不献还我们经柜。如今黑暗之中,何处去找寻?师父不要呆了,且等天明计较。”师徒们看守经担。三藏吩咐悟空,口占四句:
“不行奸巧计,无伤一切生。
善求须正直,大道自然成。”
行者听了这颂子,叫声:“师父,这等题目,如何好做?如今妖魔将经拐去,依了师父,不用巧计,又不与他争论,我们的经柜何日到手?”
且搁起师徒论正纷纷,再说灵虚与到彼僧见蠹鱼用移经之计,众妖们黑夜拐逃,他二人暗中随了经担,到一山头。但见怪石倒挂,峰峦插云,静悄悄行人迹少,闹轰轰飞鸟声多。向北,有块大石当立,天生门户。群妖一拥而进。比丘僧道:“这个是取经人机根未断,惹动了魔障。我们不可着忙,任他们作何道理,相机行事便了。”那二老蠹坐于石床,开言叫:“贤弟,如今用了无数的算计,只骗了四分之一。吾闻宝经一藏共有五千零四十八卷,
必要全到手了,方好动■。食尽了,必护通天彻地不老长生,岂不大快?我们再回原路。”于是带了众妖精,顷刻之间已至阁首,吩咐:“你们潜伏松林,待我进去。”摇身一变,变了一个寇老员外,前来叩门。行者见东方透白,正要找寻。开出门来,见一老人在外。但见:赦宥(shèyòu,音射右)——宽宥;赦罪。咮(zhòu,音昼)——鸟嘴。
白发垂双鬓,青蓝一字巾。
身穿袍玺色,貌是寇丰神。行者火眼金睛一照,明知妖邪所变,因师嘱付频频,不敢行凶,耐了往日的性儿,大叫道:“敢早来是何方妖魔,那里邪物,诈骗我们经柜何用?”老蠹道:“师父见差了。我两子在荒庄楼阁内攻书,有家仆来说:昨日取经圣僧回寓小庄。老汉知了,恐荒僻地方,简慢恩人,星夜赶来邀请到寒舍一斋,怎说骗经?却不知骗经甚么缘故?”行者道:“不要多说,可恨我的宝贝不在身边,肯饶了你。你只说经柜拐骗在何处?”老蠹妖道:“夜间我来时,见有多人扛着两个柜子,从南路,在那村落人家去了。不知可是经柜不是?”行者听得,找寻心急,便信妖之诈,丢了众妖,往南路去找。这蠹妖怕的是行者、八戒,见他往南找去,乃变了几个地方凶恶汉子,走入阁来。见唐僧与沙僧守着三担经包,乃问道:“何处和尚,状非客商,守着几担货物,想是偷来的。”一个说:“扯他见官。”一个说:“且扛他的去。”一个说:“不必扛他的,只打开看看。”一个说:“牵他的马去罢。”一个说:“马费草料,又不会养。”三藏道:“善人,小僧是东土大唐僧人,西来求取真经。这担内不是偷盗的货物,乃是经文。”众汉子道:“正要看看,可是经文?”一齐来解包扯索。三藏死抱着,啼啼哭哭道:“列位善人,莫要造次扯夺。慈悲我弟子十万余里程途,十四多年辛苦取得来的。积个阴功,饶恕了罢。”那汉子们管甚么哀求啼哭,推开三藏,来夺经担。谁晓得行者起身时,恐有魔来拐抢,暗用泰山压顶之法,镇住经文。众强人有的扛,有的抬,不能分毫动移。老蠹惊呆,转念行者、八戒难挡凶恶,只得权为散去。正是:
脱凡未扫凡间欲,过后方知一担恐。
不说蠹鱼哄散,再表灵虚子和那比丘僧守在石室之中,见小妖眼不转睛看了经包,细思:“我们用些法儿,将这经柜取了往前路等候唐僧,省了多少事端。”于是灵虚遂将石片念动真言,即变了经包:与真的一般无异。比丘作起狂风,吹得小妖伏几而卧。他两个笑嘻嘻取了真经,出得门来。走至三岔路口,化一个破庙,伴内等候,不提。
那行者听信老蠹诈言,拿了禅杖同八戒望南约走三十余里,不见踪形。遂叫八戒:“你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