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痛杀我也!有话便说。”三藏道:“你平白打死人,还修甚么善果!你急回去。”行者道:“师父,你叫我回去,只怕你去西天不成。”三藏道:“我就去西天不成也罢,我只不要你在我身傍。”行者道:“师父,我虽凶狂,心甚慈善。我得你活命,未曾报得你恩,个叫我回去,实难割舍。”三藏听他言语悲切,说:“这次饶你,下次再是这等,我就把咒连念二十遍。”行者道:“三十遍也着由你,只是我不打人就是。”
  言未完,那妖又变一婆子来。八戒道:“师父,不好了!你看那一个婆子赶来,敢是先前那妇人的姑嫜?”行者定睛一看,又见是妖,又掣金棒一打。那妖又脱去真形,把假尸打死在路傍。三藏惊下马来,把咒语连念。可怜行者忍心受罪,紧得两眼垂出,忙叫:‘师父饶命!”三藏道:“这等劝你为善,怎么只是打人!”行者道:“他是妖怪。”三藏骂道:“你这泼猴,妖怪就这等多!你只是回去,我懒和你讲闲话。”行者道;“师父,我回去不打紧。只是我水帘洞中部下有四万七千群妖,我当日衣冠何等巍然,今日削发修善,秉正沙门,跟你做个徒弟,把这金箍勒在头上,那有面皮反故乡。师父若果不要我,可怜我也跟了你这几年,受尽多少苦楚,望垂半念恻隐,替我松去这箍,万古千秋不敢忘恩。”三藏道:“菩萨只与我紧箍咒,并无松箍咒。”行者道:“师父既没有松箍咒,万乞海容,带我事奉师父也罢!”三藏道:“我又饶你一次,再莫行凶。”言罢,伏侍师父上马。
  原来那妖行者第二棍也不曾打杀,又变做一个老公公来到。八戒道:“师父,那个老儿敢怕是寻那婆子的。”行者嚷:“八戒,不要胡说,待老孙向前去看。”又见是妖,那时,行者想:将欲不打,恐他害了师父;将欲打他,又怕师父念咒。两难之地,乃自语曰:“宁可我自己受痛,不可害了师父。”却念动真语,惊得前后土神俱来听令。行者道:“你这些野神,你纵此精害我师父三次,这次确要打死他,尔等替我围住,休放走了!”神众谁敢不听他命,四边围住,被行者一棒打死,化做一堆骷髅,脊骨上一路字,叫做白骨夫人。唐僧闻说,倒也信了。八戒傍边唆嘴道:“师父,他怕老儿说出婆子等事,故打死他,变此模样谎你。”三藏果听八戒一唆,复念起咒来。痛倒行者在地,高叫:“师父饶命。有活快说!”三藏道:“你一连打死三人,凶性不改,急忙回去。”行者叹曰:“咳,咳,咳!他分明是妖怪害你,我倒与你除妖,你反听呆子谗言搬竣,屡次逐我。我今愿去,只是多了这箍儿,你明日有难,又来箍我。”三藏叫沙僧取纸笔,“写了贬书与你,我再箍你来见我面,我就堕阿鼻地狱。”
  行者连忙接了贬书,道:“师父,不要发誓,你有难,我还来救你。但此去非我本心,难当你这等赶逐,我去则去了,我心上十分痛楚。师父端坐,容弟子拜别。”深深拜了四拜,唐僧并不睬他。那行者泪垂喉硬,吩咐沙僧道:“贤弟,你是个好人,你早晚伏侍师父。倘有妖精拿住师父,你说老孙是他大徒弟,使妖精不敢害他。”唐僧骂道:“你好大的英名,我倒要你遮盖!”行者见他不肯回心,没奈何才去。又嘱咐八戒道:“你这个唆嘴的人,我把师父交付于你,你明日没有师父还我,老孙实不饶你。”言罢,纵一觔斗,直至花果山水帘洞去了。真个是:
  垂泪叩头辞长老,含悲留意嘱沙僧。
  一头拭过坡前草,两脚登翻地上藤。
  上天下地如轮转,跨海飞山第一能。
  顷刻之间不见影,须臾回至水帘边。
            唐三藏师徒被难
  却说行者离了三藏,回到水帘洞口。众猴望见大圣回转,星忙来接,迎入洞中,彼此各陈其情。复设大旗一面,上写“齐天大圣”。重修花果山,复整水帘洞。一时洞中大小妖猴,复得逍遥自在不题。
  却说三藏过了白虎岭,忽见一带林垣,路甚崎岖,三藏腹中饥饿,叫八戒去化斋饭,三藏与沙僧坐在草坡。那呆子去了十数余里,并未有一人家,且在草科中睡着。三藏等至天晚,还不见来,叫沙僧去寻他转来,好去借宿。三藏独坐烦闷,强顿精神,散步行走。只见那一边有一座黄金宝塔,他想塔下必有寺观,遂近前去看。不觉洞门口有小妖,看见他来,就把三藏拿进去,献与黄袍老妖。那老妖问:“和尚那里来的,还有伴者几个?”三藏不识其意,说;“我是大唐僧人,在西天求经,还有徒弟二人。”老妖闻说,吩咐小妖:“把三藏拿在定魂桩上,待他徒弟同来,慢慢把来啮味。”
  且不言三藏逢灾。却说沙僧去寻八戒,只见睡在草坡。沙僧叫醒八戒,说:“哥哥化得好饭!师父说道,没饭也罢,叫你转去,赶早借宿。”二人转至原处,只见行李与马,不见师父。沙僧道:“被你唆去大哥,现今被妖捉去师父,怎么好也!”八戒起身遍看,见南岭下有黄金宝塔,道:“兄弟,不要埋怨。师父想被塔下僧人请去吃斋饭去了,我和你快来,去讨些受用。”二人去至洞口,见绑倒师父。二人吓得各取凶器,就与那老妖大战,步入云端。
  那三藏在洞中悲啼。忽见一妇人近前道:“长者那里来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