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  雾开蓦建塔由旬,更倚楼台境未真。

  变幻千端缘顷刻,迷离五采倏秋春。

  山中甲子终仍始,海上沧桑旧忽新。

  云净风移还本色,碧天万里泻涛银。

  端木楷看了,连声赞道:“好佳作!吾兄诗才,可谓一日千里。”芝哥儿说:“小弟献丑,尚求吾兄椽教。如此过赞,转非小弟求教的意思了。”端木楷道:“世兄之才,真由天授。岂弟辈所及万一。”两下依依不舍,直送到德州船上。

  原来薛蝌同虎哥儿已早到了,端木楷又住了一日,方才别了回去。约定今冬来京肄业,以便应试春闱。芝哥儿上了船,问:“师傅怎么不见?”虎哥儿说:“回家省墓去了。说是明春才来会试。”芝哥儿就没言语。开了船,顺风下水,甚是得意。

  在船无事,芝哥儿指着苏又卿向虎哥儿道:“这位先生,极好的故事。你何不求说一个,以广我们闻见。”虎哥儿是个孩子,最爱听故事的。因缠住又卿,必叫他说。苏又卿说了一个燃海故事,嫌不好。又说了一个苏东坡渔樵问答内的“伥鬼故事”,又嫌不好。因说道:

  唐时咸通九年。同昌公主下嫁于广化里韦宅,赐予珍异难以胜纪。水晶,火齐,琉璃,玳瑁等,床藉以金龟、银螯,又赐金麦、银米各数斛。此太宗时,条支国所贡也。又有鹧鸪枕,翡翠匣,神丝绣被,未知出于何国,其奇巧真不可思议。赐馔有灵消炙、红虬脯。灵消炙:一羊之内,取之四两,经暑不败。红虬脯非虬也,伫盘中则健如虬,红丝约高一尺,以箸抑之无数分,撤则复其故。如此品味,人莫能识。酒有凝露浆、桂花醑,茶则绿花、紫英之号,不暇枚举。一日大会,玉馔供列,暑气将盛,公主命取澄水帛,以水蘸之,挂于南轩。不多时,满座皆思挟纩。澄水帛长八九尺,,似布而细,明薄可鉴,云其中有龙涎,故能消毒热。有得九玉钗者,以献上,刻九鸾其钗上,有字曰:“玉儿”,工巧非人工所制。公主宝之。一日昼寝,梦绛衣奴致语云:“南齐潘淑妃取九鸾钗。”既觉,以梦中之言,言于左右。及公主薨,其钗亦失所在。韦氏异其事,尝以语人,人故知之。韦氏诸家,好叶子戏,夜则公主以红琉璃盘盛夜光珠,命人捧立堂中,则光明如昼,不事点烛。公主乘七宝步辇,四面杂悬五色香囊,内贮辟邪、祛寒、瑞麟、金风各香,此皆异国所献,仍以龙脑金屑;镂水晶玛瑙,辟尘犀为龙风尾,其上络以珍珠、玳瑁,又金丝为流苏。每一出游,则香尘四溢,晶莹照耀,观者感焉。自两汉六朝,公主之盛未之有也。

  虎哥儿听了,鼓掌称美,再三细问,以记其名目。芝哥儿亦大喜,便向又卿说道:“先生到都,可有东道主?倘无其人,何不下榻弟处,得以朝夕领教,何如?”苏又卿便打“躬道:“承少爷如此厚爱,我学生求之不得,何以敢辞。”芝哥儿到了家,禀明贾政,就留下他为门客。后来芝哥儿发了,替他在三通馆办个誉录,议叙了巡检行头,做够十数年,积个小小家业,后半世倒也得其所了。这是他时运将至,才遇此搭船机会,亦亏他口舌利便,有此记性,方得这番遭际。

  再说梅御史,从金陵起旱,先进京来。又差人至仁和本籍去瞧调鼎。候着差人回来,方才同家眷由水路起身。四月底,梅御史到了京。面过圣,谢恩请罪,又奏明了沙滩情事。圣恩宽大,着他到御史任录瑕再用。梅御史又磕了头,方才出宫门。回到家居私第。贾政已拜过了,遂即到荣府来拜谢贾政、当下二人相见,握手谈心,甚是藉慰。就留梅御史吃了便饭,方才回去。,次日梅御史到各相好皆拜过了,贾政又备酒掸尘,倒大家欢饮了数日。

  直至秋半,邹夫人才到。薛姨妈接了宝琴同月娥到家来住几日。王夫人、宝钗皆过来相候,见月娥身量长成,温雅出众,着实欢喜。说了会别后话,宝琴又把洞庭被风的事说了,大家皆诧异不止。邹夫人先已拜过,王夫人备酒,替邹夫人接风,并宝琴、月娥皆请了。月娥不肯过来,宝琴见王夫人,委婉说了,方不再请。邹夫人送了人事,又另外给芝哥儿文房四宝四件,曹扇四匣,香串九件头一事,安化茶叶四篓,辰砂二匣。王夫人皆谢了,即叫玉钏收去。一席酒吃到掌灯方散。

  王夫人也给了月娥许多物事,留宝琴住几日。探春原在家里,便将喜鸾、喜风、李纹、李绮皆接回了,叫他姊妹乐一乐。李绮生了女儿,已十二岁;喜鸾、喜风各生儿子,连奶妈同带来。姊妹们离多会少,相见时十分亲热,说起在大观园结诗社时,大家叹惜了一会。又提及宝琴抱着梅花瓶,站在雪中山坡子上,老太太叫惜春写入图中的事,想起老太太在时的疼爱来,添了许多伤感。大伙同住了四五日,方才各自回去。

  寇侍郎与梅御史先后到京,接了刑部侍郎任,贾政拜会了,请过两次酒,与梅御史终有芥蒂,亏了贾政再三剖说,彼此方才释然。贾政又备一席齐整酒,替他二人共了面,也就无甚嫌憾。

  不言梅御史在京供职,却说芝哥儿从德州开船,顺风下水,不数日,到了沧州。题了首《沧郡铁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