叫张越存撵着去了。
  芝哥儿坐了又有个半时辰,一念不生真如来,复觉顶门倒似响了一声,合着胸前这块玉放起光,一霎时满屋皆明,恍惚中觉得己身是玉帝案旁左金童,奉命来此尘界,以结敷文真人未结之案。慢慢将眼睁开,仍就坐在书案椅上,不觉朗朗的吟道:
  木有根兮水有泉,谪来尘刹应随缘;
  而今打破盘中谜,月灿云开别有天。
  张越存忽然听芝哥所吟,不觉吃一大惊,道:“好呀,你竟悟了。”芝哥儿道:“学生不懂什么是悟,就只生甫及申是维岳神所降的,实在不假,学生如今无疑义了。”张越存也不甚理会。
  这芝哥儿从此悟彻本原,欢欢喜喜,书便仍旧读去,但读的书固是懂得,即所未见的书,未知的事,提起来无不原委洞然,毫无遗略。有时说个典故,发些议论,张越存竟莫从窥其底蕴。
  这年乡试,张越存录科甚高,要去起考。芝哥儿忽议:“先生不如到午年上好。”众人全不介意,果然张越存这科又落孙山以外。到乡试后,又点学差,闻翰林却点了贵州学院。送行起身,惟贾政着实,格外并送了好些盘缠,不烦细赘。
  那江西学政梅侍讲差满覆命,仍回了本任,拜几位客,吃几回酒,就过了年。难道梅翰林仍是赁房作寓不成?原来贾政与梅翰林最厚,差将满时,就写字托贾政替他寻了一所房子。贾政先替备银置了,税了契,俟梅翰林到京,好交与他。不意梅翰林未起身时,叫他儿子梅调鼐到家,接了他夫人先到京来。见了贾政,已将银先带来还。搬到新房,贾政早替备买厂许多桌椅床帐,及铜锡木磁等件家伙,皆是琏二爷办的,有何不妥。梅调鼐着实感激,将宝琴也就接了过来住着,伺候梅翰林到京,再来亲谢。
  梅翰林到京,面了圣,归到私第。长子梅调鼎在家乡料理庄田,惟次子调鼐随任,门口候着,请了安。梅翰林见这房子地面宽绰,院子深沉。进了二门,向东一院系书房五间,配房、照房皆合款。向西进了院门,转过屏风,便是大厅三间,照厅四间,朝东的厢房二间。厅上摆设齐全,桌椅整列。迎面一张长条几,挂着沈石田山水大画。案头瓶炉俱备,又备大理石插牌一座,玉罄一件。转过厅,又进一垂花门楼,就是住房。一带七间,两边厢房,后面群房尚有两层,皆是家人住处。东有一门,出去就是厨房,再从厨房迤南向东,过一层门,便是花园。花木缤繁,亭阁宽敞。
  梅翰林心中甚喜。到上房,见了夫人,说些别后的话。宅琴领着月娥进来,梅翰林半世只此一个孙女,心甚疼爱。宝琴请了安,月娥就跪下磕头。梅翰林拉起来一看,月娥生得温秀典重,更欢:喜的过不得。拉着手,问了几句。又向宝琴说了回话,便要去拜贾政。从先梅翰林在朝时,贾政亦拜过了。及至梅翰林到贾府,贾政又不知何处去拜客,亦未在家。梅翰林对林之孝说:“先替我说,我再来谢,可替回明。”林之孝答应着“是”。
  过了两日,贾政请梅翰林吃酒接风,梅翰林亦送了许多土物。再在别处拜拜客,吃吃酒。
  过了年,又届二月会试之期。梅翰林点了房考,直到三月半间才出了礼闱。贾兰这年散馆,放了编修。甄宝玉这科却中了一百六十四名进士,殿在三甲,留部学习。榜后完姻,即把李绮娶了过门。荣府礼贺往来,一无缺略。
  再说芝哥儿了悟前因,一心无累,从张越存要乡试时露了一露,后便深自韬晦,不修边幅,较五六岁转多童失。这些俗眼皆被他来瞒过。这日排门插艾,节庆蕤宾。闵师爷一早被董词林邀去。贾政摆酒,请张越存、褚小松过来小酌。门客詹光有事,好些日没来。程日兴同贾琏出城,不知所办何事。这贾政性喜鲈鱼,尤嗜海鳊。此时已经夏半,又在都中,这海鳊是最不易得的。梅翰林平素所知,这日厨子不知在那里买得两个极肥的海鳊,梅翰林一时高兴,用抬盒盛了肴馔酒碟点心各样,却拿一盆水,将这海鳊装了。移樽来就贾政之教。贾政听了大喜,连忙请进来,与张、褚二位见了礼,彼此问过好。贾政即笑着说道:“梅老先生体量小弟无物应节,竟备了酒馔来。真是趣人!”梅翰林道:“不是如此说。扰的老大人太多了,我学生今算还席。却为今日得两个极肥鳊鱼,小弟不敢独食,专此致敬老大人。即吩咐贵庖人整治来,咱们下酒何如?”贾政投其所好,便举手谢道:“小小一节,可见知心。”即叫李贵说给厨房,加意作去。贾政因思梅翰林喜吃羊肉,便咐李贵耳,又说了两句。席本未撤,大家即让了坐,重整杯箸,便就饮将起来。谈些时事,辨些古书。梅翰林带来酒碟,间着端来。
  酒已饮了数巡,张越存忽提起芝哥儿所问的“维岳降神,生甫及申”这个理来,梅翰林亦不能实有所指。因向着贾政道:“令孙几岁了?”贾政道:“八岁。”梅翰林听了吃惊,暗暗想道:“何物老妪,生此宁馨!”笑着道:“老大人有此玉树,何不令我学生…“会?”贾政即叫人吩咐焙茗:“快带芝哥儿出来。”焙茗应了进去。
  这时宝钗领着芝哥儿与史湘云,惜春,同平儿、巧姐儿、琥珀、玉钏儿、莺儿,大伙猜枚赢粽子、鸭蛋,芝哥、巧姐儿却赢了许多,笑的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