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他原不错,不过略放诞些,却也是文人的本色。”
  正说着,见二门上的老婆子拿着两个字儿递给双环,说:
  “焙茗叫回二爷,这是梅大爷那里送来的。”宝玉接来看了,一个是给自己的,一个是给贾兰的。打开瞧了,是务必请明日早去的话。把那一个交给婆子说:“你叫焙茗把这个送到兰阿哥那边,听个回信来回话。”婆子接了,自去传话。不一时,见贾兰笑嘻嘻的走到院里,问:“叔叔在家么?”宝玉说:“你进来罢。”贾兰进房给宝玉、宝钗请了安,把字儿递与宝玉,说道:“叔叔想明日还是去不去呢?”宝玉道:“不去不是劲儿。去罢,又怕老爷知道。”贾兰笑道:“要不是有蒋家这层,却倒无妨。”宝玉道:“可不是为这个,咱们外头商量去。”于是叔侄二人出来,焙茗跟到宝玉书房,问道:“爷明日去不去?来人还等着呢。”宝玉将对贾兰的话又说了一遍。焙茗道:“爷索性回明白上头,就说是梅大爷请吃饭。那是老爷最夸的人,自然没事了。”贾兰笑道:“好小子,会撒谎。我明日有事也托你办,自然妥当。”焙茗笑道:“不是奴才会撒谎,是见爷们没主意。”说着作了个手势,“这里头不是有他,也不用这么为难了。”宝玉笑道:“滚罢!你对来人说,回去请安,明日我们准去。”焙茗答应去了。不知宝玉叔侄明日去与不去,且听下回分解。
 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  第十七回 邢岫烟割肉孝亲 贾存周承恩赏寿

  话说宝玉叔侄次日回明了王夫人,往梅宅赴席,便带了焙茗、锄药、跟贾兰的金印、小跟班的鹿顶儿。里头交出衣包帽盒,将要上马,见贾环下班回来,下了马先与宝玉请了安,贾兰又与贾环请安。贾环问道:“这么早,那儿去?”宝玉道:“梅瑟卿请吃早饭。”于是贾环进内。这里叔侄二人到了薛家,先进去给薛姨妈请了安,又见过香菱、岫烟,都问了好。出到书房,梅瑟卿、柳湘莲早来等候,彼此叙谈了一会。宝玉向薛蟠道:“早些吃饭,恐其路远。”薛蟠道:“不忙,还有人呢。”一言未了,只听院里笑道:“我可来晚了。”只见小厮们掀起帘子,进来一人,你道是谁?原来就是那茜香罗的旧主人。
  向众人请安问好毕,别人还不理会,唯有宝玉这一喜真是非常之喜,忙过来拉了他的手,笑道:“如今作了官了,怎么旧日的朋友都不认得了。”蒋玉函笑道:“岂敢,岂敢!皆因差使忙,所以短请安。再者,尊府上没事也不好常去。上次与大老爷送寿礼,还是我去的。”宝玉道:“我怎么不知道呢?”蒋玉函说:“想是你没听见说,昨日薛大爷差人叫我今日来,好容易腾挪了一天,晓得你们众位都来,我惦记的很。”瑟卿笑道:“不必说了,留着话城外说去罢。”只见众家人调桌搬椅,不一时摆齐了饭,按次坐下。一时吃完了饭,传出去预备车马。
  一行人出了城,走了半天才到。原来这紫檀堡是个小小的镇店,这房子离村还有二里多路,门前一道小溪,上面架着座草桥,可通车马。围着墙尽是槐柳榆楸,墙里的薜萝垂于墙外。
  过了桥,是座清水脊的门楼,东边栅栏门,自然是车房、马圈,不必说他。到了门前,一齐下马。迎门一座磨砖影壁,影壁前一块涧石,早被那薜萝缠满。西边四扇洒金绿屏风,南面一溜门房,北边小小五间客厅。厅后,东边小角门通厨房。西边雕花瓶儿门,望去里面树木阴森。正面是垂花门,进了门,一道石子嵌的十字甬路。两边东西厢房,院里两大棵西府海棠,南墙下开满玉簪花。北面小小三间出廊的上房,玉色宫纱糊的窗隔,房中小巧,装修十分精致,不必细述。出了正院,刚到瓶门,一股甜香扑人。这院里周围游廊,堆着几块假山,东边一棵梧桐,西边一棵丹桂。看了那簌簌红樨,阴阴绿叶,宝玉、贾兰齐说道:“有趣!”瑟卿笑道:“自然有趣,这正是‘喷清香,桂花初绽!’”说说笑笑进了书房,房内并无隔断,前后出廊,两面都是纱屉,设着几张桌椅。后院里一片竹林,两棵口檐的大芭蕉,廊下摆着有三四十盆秋海棠,红白相兼,花光灿烂。宝玉见了白海棠,便想起那年大家作海棠诗来,呆呆的看,众人不知其故。
  只听薛蟠说:“喝酒罢!”宝玉一回头,见酒饭已齐,便来入座。贾兰道:“可惜没带了笛来。”薛蟠道:“晚上早打发人连鼓板、弦子都送来了,可唱什么好呢?”宝玉道:“你没听见我们年兄说:‘喷清香,桂花初绽’,《小宴》就很好。”蒋玉函道:“那不是独角戏,只好唱第四支‘泣颜回,花繁秾艳想容颜’那一支。”贾兰道:“那几句有什么听头?”薛蟠向跟班的阿巧说:“你和蒋大人唱罢!”蒋玉函笑道:“薛大爷又打趣人了。”薛蟠嚷道:“你们府里都称呼你大人,我们自然也该称大人的,我先敬你一杯。”阿巧道:“小的唱的不好,况且那是正生角色。”梅瑟卿斟了一杯酒,出席来递与柳湘莲,又作了个揖,说:“柳二哥,你和蒋公唱罢!”湘莲笑道:“我唱你随!”瑟卿道:“只怕我这样儿配不过你!”众人哄堂大笑。于是瑟卿吹笛,湘莲自己打鼓板,阿巧弹弦子,柳、蒋二人同唱“天淡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