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用批论人了。今日的词,稻香老农看是那句好?”李纨道:“据我看,‘坠’字和‘碎’字押的都响亮。‘是何处断续蝉声?’问的有趣,‘绿杨外,残照里。’答的更妙。”宝玉道:“也不过是从姜白石的‘闹红一舸’,苏东坡的‘琼珠碎又圆’套来的。”李纨道:“套古人不怕,套只要用的好。就是你们那应制诗文,也未必不套古人罢?”湘云拍手笑道:“阿弥陀佛,也遇见劲敌了。”宝玉笑道:“只好让你们人多,我不说了。”
  一抬头,见碧月站在李纨背后搧扇子,上面画着松树。接来一看,原来是惜春画的一棵苍松,一块怪石,一段流水,一只老鹤在松下梳翎,并无字迹。只顷着颗“栊翠闲人”的小方印。宝玉道:“想不到他倒投了四妹妹的缘。”众人看了回扇子,湘云道:“我只惦着不知他昨日画的是什么?”宝琴道:“咱们何不去看看?”探春说:“今日晚了,明日再去看他。”此刻已摆上饭来,宝玉道:“弄点烧酒来。”探春向婆子道:“和琏二奶奶要,他说有自己蒸的莲花白,寻些来。还请他这里吃饭。”婆子答应去了。不多时,抱了两个玻璃瓶来,说:“琏二奶奶说,这是自己蒸的莲花白,这是四月里的嫩荷叶泡的。还说,请姑奶奶、奶奶们用饭罢。琏二奶奶为巧姑娘的喜事,到太太那边回话去了。”
  这里众人吃了晚饭,都过王夫人处来。平儿正和王夫人说话,见他们进来,王夫人道:“都坐下听,今日王大爷来说,周家送信,腊月要娶。我想哥哥还没媳妇呢,妹子倒先出嫁。
  可笑今日还来了个冒失鬼。”探春故意问道:“是谁?”王夫人说:“璜大奶奶,他也不知道姓名官职,就来说亲。”宝钗问:“谁向他说的?”王夫人道:“是在他侄儿铺子里买东西去的,他也说不清,我也听不清。”
  正说着,人回:“珍大爷过来了。”贾珍请了王夫人的安,众姐妹都站起来问了好。王夫人说:“你坐下罢。”贾珍就在杌子上坐了,说:“今日在里头,东平郡王把侄儿教去,问兰哥的岁数,又问娶亲没有?”侄儿回道:“有几家提亲,尚在未定。”王爷说:“有一家很合适,就是东平王的内侄孙女,掌院学士曾继圣的女儿。曾大人就是宝兄弟和兰哥他们的老师,世代书香。”宝玉道:“本是曾子的后裔。”王夫人道“自然是山东根子。”贾珍道:“王爷说先问问侄儿,明日要亲身和老爷说呢。据侄儿听着,倒很妥当,才已竟回过老爷了,教回太太来。”王夫人道:“好是好,可不知姑娘多大了?”贾珍道:“东平王来了就知道了。”大家又说了回闲话,贾珍退出。这里众人又坐了一回,各自归房安歇。次日都到上房请安,王夫人对李纨道:“昨晚老爷进来,提起亲事很愿意。不知你的意思怎么样?”李纨笑道:“这件事,总是老爷、太太作主,媳妇可知道什么呢。”于是大家都在王夫人处吃了早饭,商量往栊翠庵找惜春去,宝玉也与他们同去。
  进了园门,一路说说笑笑,刚过了蜂腰桥,听远远的一派云璈箫管之声。湘云道:“何处吹来步虚声。”宝琴道:“想是四姐姐作功课。”探春、宝玉齐说:“断乎不是他。”细听了听,原来是府墙外人家念道士经。
  到了栊翠庵,见庵门紧闭。湘云道:“待我扣门。”便用扇子轻轻敲了几下,里面问道:“是谁?”湘云笑道:“是访道的。”婆子开了门,见是他们,便说道:“姑奶奶、奶奶们连宝二爷都来了!”大家进了门,只见惜春迎了出来。见他头上松拢云环,别着一支玉簪,并无花朵。穿一件天水碧罗衫,拿着把芭蕉扇。一见众人,笑问道:“又没下帖,难得都来了。”让到房中坐下。惜春道:“把前日姨太太送的梅片茶泡来。”
  探春道:“凉些才好。”惜春道:“有竹叶汤是凉的。”宝玉听了,说:“好极了。”于是大家都喝竹叶汤。宝琴问:“四姐姐作什么呢?”惜春道:“没作什么,不过看看书。”湘云道:“我不信。”说着站起身,隔着纱帘往里间望去,见墙上有一张素纸。掀帘进去一看,原来是张绢,用针别在墙上,上边略烘染了点天光,托出一轮圆月,下边是一片平水,水中隐隐的一个月影。湘云说:“你们快来瞧罢,这栊翠闲人总该罚他每人给画一张。”惜春道:“那不是闲人,竟是忙人了。把我热死了,你又得费眼泪。”说着,都进来看画。宝玉道:“何不就写‘清池皓月’。”惜春道:“那又着相了。”说着仍到外间坐下。
  宝钗问惜春:“紫鹃好了没有?”惜春道:“还没好呢。你看我这里实在短人,虽有这庵里几个旧人,我却使不惯,不过作伴而已。要向你们借人,如今各屋里都是刚够用。”李纨道:“不用借,等晓霞好了,我回了太太,就把碧月奉送,如何?”惜春笑道:“只要你舍得。”李纨正色道:“这倒不是玩话。”宝玉道:“四妹妹放心,我作保。”惜春道:“先谢了大嫂子,就算定了。”宝钗道:“我瞧瞧紫鹃去。”说着便往紫鹃房里来,见他坐在窗下发怔,瞧见宝钗进来,忙站起身来,笑道“二奶奶来了。”宝钗道:“你怎么了?”紫鹃道:“不过是热着了点儿,没什么大病,劳动奶奶来瞧。”宝钗道:“听见四姑娘说,我不放心,来瞧瞧你。”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