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寺当主持,我同你到上海之后,就去那里求月霞师剃度。’我说:‘同走好可是好,不过我仅有去上海的路费,你又一文钱没有。此间还要清理旅费,至少也得三四十元方能动身。’易本羲踌躇了一会,说:‘凌和邦借了我一百块钱,于今几个月了,全没见他的影子,不知他还在日本没有?’我说:‘凌和邦不是在正则英文学校上课吗?我虽不认识他,常听人说过。他住在红叶馆,和一个下女有染。同住的中国人,很跟他闹个几次醋海风波。凌和邦三个字的声名,因此就闹得很大。他既借了你的钱,何不写信去向他讨取?’易本羲当时就写了个信,谁知寄去三四日,并没有回音。我等得急了,又代替易本羲写了张邮片,说了几句恐吓他的话。那日我正在博龙馆,凌和邦来了,对易本羲告尽了艰难,一文钱也不承认偿还。我在旁边问他:‘你既这般艰苦,然则在这里

  

  一月几十元,如何能生活呢?’他说生活是他干老子龙璋每月寄二三十元来。最近两月的钱,不知因何尚未寄到,所以艰苦得很。我说:‘龙璋我认识,此刻住在上海,我此去可以会着他。你欠了本羲的钱,也不说定要你还。但他病到这样,和他一面不相识的人,尚且出钱帮助他,你无论如何应得替他设法,才不失朋友疾病相扶持之道。若竟是这样置之不理,你那居心就太不可问了。我到上海有会着你干老子的时候,将这事始末说给他听,请他评评这个道理,那时恐怕于你有些不利益。’凌和邦听我这般说,登时脸上变了颜色。”

  不知后事如何,下章再说。

  

  第二十一章

  无耻物一味告哀卖国贼两方受逼

  却说林巨章正在说恐吓凌和邦,叫他还易本羲的钱,话犹未了,章四爷忍不住说道:“你这一来,一定可以逼他拿几文出来的了。”林巨章道:“哪有这么容易!你要知道他是个死不要脸的东西,他自然又有特别的抵赖法。当时我正气愤愤的责备他,他便战战兢兢的将我拉到楼梯口,左右一看没人,双膝往地下一跪,两眼泪如泉涌,倒把我吓慌了,伸手扯他起来,他哪里肯起呢,哭哭啼啼的说:‘我并不是有意不还钱,实在是想不出法子。你回上海,若对我干老子一说,那就绝了我的生路。’四爷,你说我见了他这么一做作,一颗心有不软下来的么?连忙把他拉起,说你不用着急了,还是我去替本羲设法,决不对你干老子说就是了。凌和邦才揩了眼泪,也不进房和本羲告别,就下楼走了。过了几日,我筹好了钱,同易本羲动身,他又追到车站来送,在火车上还叮咛嘱咐的,教我莫对他干老子说。我就是从那回认识了他。后来他听说我脚气病好了,重来日本,他便找着我认朋友,向人称是老交情。民国元年他在上海,那时广西藩司李子香带家眷逃到上海,民党的人,知他在广西刮了不少的地皮,寻着他,要他捐助十万军饷。凌和邦与民党方面有些认识,向李子香跟前讨好,说民党的人,全听他的指挥,他可保险,不再来勒捐。不几日李子香死了,儿子

  

  年轻不得力,只有个陈姨太,虽然为人能干,毕竟是个女子,非常怕事,以为凌和邦在民党里真有势力,暗地送了一两万块钱给他。他就保着李子香的灵柩及全家老少,回他原籍,拜陈姨太做干妈。陈姨太替他接了婚。他运动了两名出西洋的公费,带着妻子在英国住了两年,回来便称文学博士。这便是凌和邦的历史,并我和他认识的根由。”章四爷笑道:“他原来是这么个人物。”林巨章道:“你不要轻视了他这种人。像于今的社会,倒是他这种人讨便宜的地方多呢。”章四爷笑着点头,看壁上的钟,已过十二点,忙起身说道:“贪着说话,忘记了时刻,电车怕快要停了。”林巨章道:“电车早已没有了。今晚还想回去么?我这里现成的客房,就此睡一夜,明日再去会蒋四立,但是他若对我也是和对上海来的人样,这事就不用谈了。”章四爷笑道:“凭我一个人的面子,他也不敢那么无礼。”二人又闲谈了一会,才安歇了。

  次日,章四爷去会蒋四立,谈到近来招安的事业,蒋四立忿忿不平的说道:“我这事不干了,昨日已递了辞呈。不问批准不批准,决心不干了。”章四爷忙问什么缘故?蒋四立道:“有几个没天良的东西,在我这里受了招安,用去的钱,也实在不少。他们忽然跑到内地,又革起命来。他们若是暗地里去干,也不干我的事,偏要在报纸上发出些檄文布告,将他们的名字,大书特书的弄了出来。前昨两日,总统一连来几个电报,责备我,说我办事糊涂。我是决心不干了,请总统派精明的人来接办。”章四爷见了这个情形,不便向他提林巨章的话,只得出来,到公使馆会海子舆。此时海子舆正为冯润林不肯签字、筑都氏不肯废约,心里烦难的了不得,虽示意朱湘藩,死缠住冯润林,不教动身。无奈冯润林是铁打的心肠,任你如何劝他,说“官场中的差使,不能过于认真,只要船也过得,舵也过得,

  

  便可将就了事”,冯润林总是摇头,说“这种没天良的勾当,就是拿银子把我埋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