贼来偷这两颗珍珠的人,损失倒比我们大些。”

  何达武既跪下发过誓,自以为表明了心迹,仍坐着望了二人说笑。见周撰说偷珍珠的损失倒大些,忍不住攒着说道:“那人既偷了两颗珍珠,尽能卖几十百把元,为什么倒有损失呢?”周撰道:“几十百把块钱,能够几天使用,用完了,不仍是没有了吗?这人未曾偷珠子以前,穷到不了的时候,大概总有几个朋友去帮助他。偷过这珠子之后,一没了钱,心里就会思量,还是做小偷儿的好。上次趁人家不在跟前,偷了两颗珍珠,居然卖了百十来块钱,很活动了多少日子。此刻手中空虚了,何不再照上次的样,去人家见机行事。如是一次两次,乃至七。八上十次,越偷越得手,就越偷越胆大。世界上的贼,还有不被人破获的吗?只要破了一次,这人就要算是死了,社会上永远没有他活动的地位了。你看这损失大不大?并且这人既到了作贼的地位,便是不被人破获,而这人的为人行事,必

  

  早已为一般人所不齿。因为作贼的人,决没有学问才能都很好的。没有学问才能的人,在社会上未尝不可活动,然其活动的原素,必是这人很勤谨,很忠实,你说勤谨忠实的人,肯伸手去偷人家的东西么?所以我敢断定,昨日在我这里,趁我没看见,偷蝴蝶结子的那个小贼,已受了无穷的损失。”何达武道:“这东西也真丢的奇怪!莫不是那洋服裁缝,见财起心,乘我两人不在意,顺手偷去了么?”周撰点头笑道:“你这种猜度,也像不错。”陈蒿笑道:“那裁缝的催眠术,就真比天胜娘还要神妙了。”周撰大笑道:“障眼法罢了。催眠术只我在这房里能演,别人也敢到这里来演催眠术吗?”说得陈蒿避过脸去匿笑。周撰起身笑道:“我此刻又要下楼去洗脸了,铁脚你坐坐罢,洋服裁缝不在这里,大约没要紧。”说完拿了沐具,下楼去了。何达武心里有病的人,听了这种话,就像句句搔着痒耍似的,恨不的立时离开了这间房,免的面上冷一阵,热一阵的难过。但是越是心里有病,越觉走急了露马脚,只得不动,搭讪着和陈蒿闲谈。陈蒿女孩儿心性,丢了她的银钱,倒不见得怎么不快活。丢了她的妆饰品,又是祖上遗传下来、不容易购买的珍珠,心里如何不痛惜。见何达武进来,就不高兴。此时还坐着不动,偏寻些不相干的话来闲谈,那有好气作理会。

  借着看书,只当没听见。何达武更觉难为情,再坐下去,料道更没趣味,即作辞起身,陈蒿也不说留。

  何达武无精打采的出了富士见楼。想回精庐搬运行李,忽一转念,那两颗珍珠在松子手里,恐怕她认出来,不肯退还给我,这回小偷就白做了。赶快回去,拿出来变卖,到了手才算是钱。脚不停步的跑到停车场,乘电车到神田,飞也似的跑到关木家,进房不见松子,看壁上的裙子没有了,急得跺脚道:“这婊子真可恶,我嘱咐了不准她出去,她偏要出去,第一日

  

  就不听我的话,这还了得!那蝴蝶结子多半也戴出去了。”随将书案抽屉扯开,看了看没有,又开了柜,在箱里寻了一会也不见,气得一屁股坐在席子上出神。好半晌,自宽自解道:“她原说担任了渡边女学校的课,不能辞卸,此时必是上课去了。

  她纵然秘密卖淫,也没有白日卖的道理。这里的被卧太不能盖,且去精庐把行李搬来再说。

  何达武复出来,到了精庐。李镜泓夫妇正在午餐,何达武即跟着吃了饭。向李镜泓说道:“我此刻打算认真读两学期书,好考高等。已在正则英文学校报了名,先预备英文,只这里隔正则学校太远,来回不便当,又多花电车钱。有个日本朋友,住在正则学校旁边,他要我搬到那里去住,求学方便些。房子也还不贵,四叠半席子,每月只得四块钱。我今日就搬去,这里房钱我已交了,只有半个月的伙食,过两日就送来。”李镜泓道:“你能认真读书,还怕不好吗?伙食钱有几个,算它做什么,搬去就是。”陈毓听了,觉得不放心,叫何达武到厨房里问道:“你今日看见老二没有?”何达武点头道:“看见的,她和老周亲密得如胶似漆,连我都爱理不理了呢。但愿他们快活得长久就好。”陈毓着惊道:“老二怎么会是这样?你倒是男子汉,不要和她一般见识罢。她有什么对你不周到的地方,你一看亲戚分上,二看我的面子罢。我知道你忽然要搬家,必是有什么意见,快不要存这个心,我就去老二那里,看她为什么糊涂到这样。”何达武道:“不是,不是。我搬家并不因老二不理我。我又不是住着老二的房子,她就不理我,她此刻已不住在这里了,我搬家做什么哩?我实在是为这里隔学堂太远,嫂嫂不要多心。”陈毓见何达武词意坚决,不好强留。只得由他清检行李,雇了一辆人力车拉着。陈毓赶出来,问新搬的地名。何达武却记不得关木家的番地,约了明日送地名来,

  

  就押着车子走了。

  陈毓疑心何达武有意不肯留下地名,更加放心不下,要李镜泓同去富士见楼看陈蒿。李镜泓不愿意,气得陈毓骂了李镜泓一顿,李镜泓被逼不过,只好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