先生说什么哩?”

  熊义不做声,揣了名片,端了烟盒,下女已将泥靴洗刷干净,匆忙穿上,向秦家走来。也不进秦次珠的房,直到秦珍房门口。在门上敲了两下,即听得秦珍在房里咳嗽得转不过气来。

  二姨太推开门,见是熊义,笑问道:“弄着了没有?这里只差一点儿要断气了。”熊义笑着点点头。进房见秦珍伏在睡椅上,双手抱着个鸭绒枕头,贴在胸口,旋咳旋喘。大姨太不住的替他捶背。熊义将烟盒交给大姨太道:“烟是弄来了,但不知道好不好。”秦珍始抬头来望着,伸出手道:“给我看看,亏你在此地居然弄着了这东西。”大姨太见秦珍的手发颤得厉害,

  

  恐怕倾了出来,送到他面前道:“就从我手里看看罢!”秦珍用鼻孔嗅了几嗅,点头道:“还好,带一点儿酸香,好像有大土烟在内。”熊义笑道:“真是老眼不花,我原是当大土烟买来的。”秦珍道:“好是好,只是烟具一件没有,怎生吸得进口?”二姨太笑道:“烟具怕不容易吗?不过要将就一点,不能照内地的样,有那么款式。”秦珍听了,张开口望着二姨太嘻嘻的笑道:“我老二的主意最多,你有什么法子,只要能将就进口,也就罢了,讲什么款式。”二姨太向熊义道:“你得替我帮忙,我一个人办不了。”熊义笑道:“我又没抽过大烟,知道怎生帮忙?”秦珍连忙伸手去推熊义道:“老二教你去帮忙,你去就是,不要再耽搁了,我实在气满的难过。”

  熊义只得跟着二姨太出来。到厨房里,二姨太顺手拿了个扫地的帚,对熊义道:“拿切菜刀来,齐这节截下来,锥上一个窟窿,不就是烟枪吗?”熊义笑道:“这竹杆儿向火上一烧都烧着了,怎么吸?”二姨太嗤了声道:“你知道什么!谁教你拿竹杆向火上去烧?又不是吸竹杆,不要罗唣,你是男子,气力大些,快齐这里截下来罢!我还要做烟灯呢。”熊义接了扫帚,用菜刀照着二姨太所指的竹节,几刀砍了下来。看二姨太拿了一个鸡蛋壳,用手慢慢的剥成一个灯罩模样,从橱中取了个酒杯,倾了些油在里面,只见她忽然跺脚道:“此地弄不着灯芯怎么办?”熊义道:“有什么可以代替么?”二姨太偏着头思索了会,笑道:“我有洋纱头绳,大概也还用得。你跟我来。”熊义放下菜刀,拿了竹杆,跟到二姨太卧室内。二姨太先用小剪刀在竹杆离节半寸的地方锥了个小眼,吹去了里面的灰屑,打开梳妆盒,拿了根红洋纱头绳,剪了两寸来长,纳入油杯中,从头上拔了支簪子,剔出些儿来,连竹杆蛋壳,都放在一个小茶盘内,望熊义笑道:“烟具是已经完备了。我有

  

  句话要问你,三丫头的事,你打算就是这么罢休不成?”熊义道:“她自己不愿意嫁我这种丈夫,教我有什么办法? ”。二姨太道:“女人家气头上的话,谁不是这么说。你们男子的气度应放大些,怎么和女子一般见识。”熊义道:“想不到你也帮她说起话来了。现在不是研究这事的时候,再不去烧烟给胡子吸,胡子要急死了。”说着,伸手去端茶盘。二姨太笑着拦住道:“你毕竟也怕急死了岳丈,少了嫁妆。我干什么要帮她说话?也不是和你研究,因为不相信你们男子真有志气。我看都是躲在绿帽子底下称英雄的,有意思这么问你。你此刻的话,是说得好听,只不要又是虎头蛇尾,我便真佩服你。”

  不知熊义如何回答,下文分解。

  

  第三十三章

  小姐横心打娇客老头拼命护女儿

  却说熊义听二姨太说了一番话,才知道是有意试探,也笑答道:“实在怪不得我们男子躲在绿帽子底下称英雄,只能怪你们女子太不给男人留面子了。我们男子不能丢了正事不干,专一监守你们女子。即如你,教胡子有什么办法?”二姨太笑道:“我们当姨太太的人,算得什么?贞节两个字,轮不到我们姨太太身上来。生了儿子还好一点,没有儿子时,死了便和死了一只狗一样。人家既都不把姨太太当人,我们当姨太太的,犯不着讲什么贞节。”熊义笑道:“照你的话说起来,讨姨太太的,简直是花钱买绿头巾了。”二姨太道:“正太太偷人才是戴绿帽子,姨太太偷人是照例的事。”熊义不等说完,一手端了茶盘就走,道:“罢了,我已领教过了。”二姨太几步赶上来,抢了茶盘在手道:“让我端去。你不知道胡子的脾气,你走了,他又要说我不愿意伺候他了。”

  二人到秦珍房里,秦珍已移到床上,躺着等候。他们因在内地睡高床惯了,不愿睡席子,虽在日本,也是宽床大被。秦珍躺在床上,见二姨太端着茶盘进来,伸着脖子笑问道:“都办好了吗?”二姨太将茶盘放在床上,笑答道:“办是办好了,还不知道行不行呢?”说着,向大姨太道:“你那编物的针,拣一口又尖又小的拿来,当烟签子用。”大姨太从床底下拿出

  

  个针线盘,选了一口三四寸长的,递与秦珍,秦珍一面教熊义就床沿坐下,一面擦上洋火,将灯点着,罩上蛋壳,蘸着烟膏,烧起来。奈戒断已久,又在病中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