梳洗就好了,这光景不像个样子。”文新应诺,与翠楼向自己房里去了。
  玉娘独自坐在椅上,忽想有首诗在袖里。摸那袖中,却是没了,忙起身来寻,一路不见,行到床前,见一方白纸在板上,忙拾起着时,亦是一首诗,却做得蹊跷。题说道:
  灯媒今夜喜偏长,报向风流试晚妆。
  莫说相思寻觅去,阳台咫尺见襄王。
  后写“西秦邵十州步原韵”。玉娘看完了,惊呆半刻,心下狐疑道:“我的诗到何处去了?这首诗从何处来的?”细玩字迹,与雪梅集笔迹毫厘不差,“难道邵十州是个鬼怪,他在空中见了我的诗,也步韵作下一首不成?”想了一想,忽然想着,道:“是了,这一定是文新。平素曾习过邵生这笔迹来,连日见我有慕邵之意,今日她拾到这诗,故意摹仿邵生笔迹,做这首诗来戏我。这也罢了,只是我的隐情,被她窥破,又落个形迹在她眼里,羞人答答的,叫我如何见她。”又转念道:“她也是个女子,人有羞耻难见。我今正欲细细问个曲衷,碍有翠楼在旁,难于说明,不若今晚,动说寒冷,暂令文新相伴一宵,便可私下问个情由了。”主意已定,及到黄昏时候,楼下老姥送夜饭,并一壶酒。三个猜拳行令,饮了一两壶酒。吃了饭,令老姥将杯箸收下去,取汤净了手足、玉娘道:“翠楼你替我泡一壶浓茶,我要先睡去了。”
  文新服侍玉娘脱了衣服,就来茶炉边帮翠楼泡好了茶,同拿到床前。翠楼斟上一杯茶,递与小姐,玉娘伸手接着,呷完了。对文新道:“我身上甚有寒意,你权在我床睡了一夜,恐怕我夜间要添些衣服。”文新连连应允。翠楼向玉娘道一声稳便,又与文新打一个手势,移灯到下房去了。文新吹熄了灯火,和衣坐在玉娘脚旁,不去睡下。玉娘问:“你如何不睡?”文新道:“我生性本是怕独头睡的。”玉娘道:“既是这般,你便睡在我一头,隔被单睡了罢。”文新听了,就爬到玉娘一头来,脱了衣服,钻入被来,睡在单外。玉娘问道:“你今日曾拾得什么也不曾?”文新道:“我不曾有拾得,倒有一个人拾得一件东西,只是不敢对小姐说。”玉娘笑道:“有什么东西,何处拾得,便说不妨。”文新道:“得小姐心事,已在二十八个字上和盘托出。不但文新细知其详,连那人也晓得小姐心事了。”
  玉娘把手去文新身上一推道:“你怎么说这鬼话。”文新笑道:“我问小姐,今日也曾拾得些什么,你也说与我听?”玉娘笑道:“你试猜一猜?”文新道:“我倒不屑猜,我说两句隐语与小姐听着,猜着。”玉姐笑道:“你且说来。”
  文新道:“小姐之意,那人已知,那人之事,小姐未知。就是这两句话,着不着?”玉娘道:“那人是谁?”文新道:“就是《雪梅集》上的人。”
  玉娘笑道:“贼冤家,我已被你洞识肺腑。我的诗,你拾去也罢,只是你代邵郎诗,却是混账得紧。”文新笑道:“还是小姐混账,却不是文新混账。”玉娘道:“你还说不混账,这诗末一句,岂不是瞎说么?”文新笑道:“小姐你认得这诗是哪个和你的?”玉娘道:“我岂不晓得你代邵郎来戏我?但是末一句‘阳台咫尺见襄王’,今日岂真有个邵郎在这里么?”文新道:“小姐心中果真要见邵郎否?”玉娘道:“痴妮子,我慕他的才貌,连日形诸梦寐,要见他的情自然是真了。”
  文新道:“小姐既是真心,假如邵郎在这里,小姐如何打发他?”玉娘道:“说是这等说,假使邵郎在这里,也须求冰人在父母面前,通秦晋之盟,择日成婚,那时方得终身之愿。若阳台同梦,尚在远哩。”
  文新道:“邵郎之婚姻,亲自许下,自今可赴阳台,何须异日?”玉娘道:“那首诗是你做得,难到你就可当得襄王么?”文新笑道:“我虽当不得襄王,倒可当邵郎。”遂推开被单来,搂定玉娘道:“小姐请细认一番,还是襄王,还是邵郎?”
  玉娘直去遍身上下一观,不觉暗吃一惊,知他是个男子,忙推开道:“这是怎么说?你若不说明白,我就要声张起来。”文新便把自己情由说一遍。玉娘听了道:“怪道你的字迹,与《雪梅集》上是一样的。我前日与翠楼说道,你好一个身材,奈金莲太粗,原疑你是假妆来惑人。当得何罪?”文新笑道:“任凭小姐问个罪罢。”遂逼近来,要求云雨。玉娘道:“如今不叫喊起来,也算作十分情了,反要这等妄想,纵然奴有意于君,也必待媒妁之言,父母之命,岂可草草苟合,把诗礼之风坏了。”文新道:“小姐之言差矣。天下之事,常则守经,变则从权。佳人才子,邂逅相遇,一夕缔盟,便是百年永好。我二人情深如困鱼得水,安能久待?”玉娘道:“虽然是如此说,但妾深闺女子,守贞待字,若一旦私订姻约,不但贻羞万世,比私奔相如之卓文君,不且有甚焉。郎君亦何取于此乎?”文新道:“小姐之言固是,但我随小姐已非一日,黑白已是难分。”玉娘含羞,文新逼近,须知此夜人间鸳鸯并宿,来日送下玉麒麟。文新固已基之矣。玉娘问道:“翠楼可知道你是邵生么?”文新笑道:“不但晓得,且先邀抱衾之愿了。”
  二人一夜,闲谈心事,不觉鸡鹊鸣晨,梵钟送晓,二人披衣起来,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