修行所在,故此相投。幸老师见悯。”说罢,遂滴下两行泪来,那老尼道:“这样说来,是远方女菩萨了。请暂过今宵,明日再议。”十州问老尼大法字,老尼道:“老身贱字道白。”指下首三位道:“此是愚徒悟凡,悟静,悟虚。”又指末座三位道:“此是徒孙空镜,空缘,空识。”
  正说之间,女道童来请晚斋。就引十州到一间静舍坐下,大家吃过晚斋。老尼对十州道:“女菩萨,老身大胆相告,本庵因城内黄尚书府中明日有些法事在此启建,今晚愚师徒等不遑从容侍教,但命小徒一个奉陪。”对悟凡道:“远客在此,你须替我陪侍,不可失礼。”说罢,就出去了。只剩他二人对面而坐。
  悟凡秉烛引十州到自己房里,收拾十分精洁,异香扑鼻,十州暗想:“这师姑生得端淑。只是空门修行,亦算十分难得,我十州今日若不是改妆在此,她庵中皆是女尼,不惟我十州不能托足的,她怎么肯容我一个男子在此潜迹?真是有幸。”那悟凡自去煽火烹茶,暗想:“洛阳去处,怎么偏生这样标致女子。今日悟凡是什么福分,得以亲近芳颜。”及烹茶热,悟凡伸出一双纤纤玉手,奉一盅与十州。十州也回敬一盅,就问她贵庚。悟凡道:“今年痴长十九了。”也叩问十州贵庚。十州道:“今年虚度十五秋了。”
  彼此谈了更余,就请十州安寝。十州让悟凡先睡,直到悟凡脱衣先睡了,吹灭了灯,然后解了上衣,钻入被窝里,又讲了闲语,因问明日黄府中甚人来此修法事。悟凡道:“是黄尚书夫人十五年前在此白衣大士前求嗣,生下一女,名唤玉娘。那黄小姐不但色貌无双,又兼诗文第一。嘉兴府中爱她才名,来求亲的挨挤不开,却有两件难事:第一件要夫人亲见郎君美貌,要与小姐做得一对的。二件要在府里发出诗文题目考他一考,不许有个外人传茶,恐防夹带。做完了,送进去与黄小姐看,不是笑歪了嘴,定见是摇落了头。即有一二人文理取得的,怎当得黄小姐吞吐庄骚,出入班马,把这些庸才俗辈,都不在眼下。还有一件奇处,她有一个侍候的梅香,名叫翠楼,容貌才学,也不逊于小姐。每逢考试诗文之日,翠楼在屏风后略张一张,传下两句话来道:‘观其貌堂堂,叩其腹光光’。那些诗文们听见了,自觉没趣,以后渐渐来很少了。所以小姐年登十五,尚未牵丝。明日正是她诞辰。每年这一日,夫人同小姐到小庵拜一日观音经忏。因此家师今晚要预备她明日来的事。”十州道:“这等说来,是我有缘,明日得瞻仰仙子了。”暗想,她是个女史,我的才学,料亦配她得过。如今我先露一二首诗让她看,卖弄才学。她若见了,自一定爱见,那时再图良策便了。”踌躇之际,早已钟动。当家老尼唤众徒弟起来,收拾佛堂,伺候施主到来,只等黄夫人来到庵内。有分教,邵十州的好姻缘,从天而降,不费半分人力。欲知后来,再看下回便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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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第八回入桃园奇逢双美温翠被先退春光
  话说嘉兴西门内乡绅黄缓,字汉候,庚戍进士,官拜太宰,致仕在家。止生一男一女。男名唤黄钺,是个目不识丁的蠢货,年二十二岁。女郎玉娘,生得容如西子,才若班昭,诗词歌赋,无不精通,黄尚书夫妇爱如异宝。她是十月望日生的,自幼舍名福寿庵白衣大士前。故每岁生日,送二十两香金到庵里,母子两个必定来庵中拜佛,做一日功德。是以十四晚庵中忙忙收拾纸扎。十五日早,一群家人妇女护送黄夫人和小姐,两乘轿子进庵来。庵主慌忙出迎到正殿上,参拜了三宝诸佛,各处拈过了香,方才入斋堂坐定。献茶罢,起身闲步。诸尼自去礼佛拜忏,单是悟凡相陪黄夫人、小姐,同到她房里闲玩。十州躲在内里一个侧厢下。夫人一路闲步入来,十州在纸窗洞边私窥那小姐,果然生得有些沉鱼落雁之容,闭月羞花之貌。十州看出了神,不觉失声称道:“好个女子。”却被这些跟随妇女听见,便说:“呀,那壁厢谁人大胆在内窥探?”早有三人推开厢门,一看,三个妇人吃了一惊,也失声赞道:“好一位仙女。”惊动了黄夫人,问道:“你们为什么事大惊小怪?”家人妇女走近面前禀道:“这壁厢藏一个佳人在内。”
  大人便问悟凡:“此内之人,是何宅家眷?”悟凡不敢隐瞒,把昨日来踪述了一遍。夫人道:“这是个落难的女子了。可请她来见我。”那家人妇女走到厢下唤道:“大姐,我家夫人请你。”
  文新遂缓步出来,到悟凡房里。黄夫人同玉娘举目一看,见她仪容袅娜,举止端庄,神如秋水。文新行到夫人面前,众妇女喝她叩拜,倒是夫人道:“不消。”反要尊以远客之礼。彼此推逊了一回,黄夫人只得依了,小姐不肯占。文新道:“夫人小姐是金阙玉质,贱妾乃茅屋微躯,怎么敢占客礼?”必要推小姐在上。见礼过了,夫人与小姐将她周身细细看了,不但容貌推绝,而且言词温雅,不像小家出身,只是一对金莲略粗了些。夫人问她贵姓氏,文新道:“贱姓文名新,年方十五岁,洛阳人氏。”
  夫人因适才悟凡把她来踪说过了,便不再问,命她同坐。文新取了一张椅子,在下面朝上坐了。悟凡献上茶来,吃了几杯。黄小姐偶然去悟凡书桌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