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,都在那里辱骂中呢。金老二问了情由,知道已是不及,只得挨回家去。刚刚到家,却看见中坐在那里,一眼看见金老二进来,直气得三尸暴跳七窍生烟,跳出来戟着手大骂道:“这个丧良心的东西,你是安着什么心,你哄我!”金老二见中骂他,不由得气往上撞,却又按捺住了,把自己如何发病,如何在庙里不能动身的话,说了一遍。中却不肯信,仍然是破口大骂。金老二也气极了,便跳了出来,对着过往的人,把前后情节,一五一十的数说一遍。中想拦他,已是拦不住了。那些过往的人都听得明白,顷刻之间,一传十十传百,闵家也就晓得了。中急了,只得老着脸,急急的奔回家里去躲着。
  自从此次大闹之后,却很安静了一个多月。臧氏的出殡日期,已是看定了。中没法,只得又去找王伯丹。伯丹道:“蠢材蠢材!三条好计都被你断送了,现在也没有别法,只有告他一状看罢。”中一听,倒也不错,急忙问道:“这衙门里可有门路没有?”王伯丹道:“有有,只要你肯出大钱,管包你再不会输。”中道:“我光景是不好,要我出钱,只要拗过这口气来,把老大的家私归了我,我自然是大把钱往外送。现在叫我拿什么给人家呢?”王伯丹道:“那倒不难,你有什么契据,或是写上几张借票,都可以算得的,难道还怕你赖了不成?”中大喜道:“既是如此就容易了。”当时便商议怎样做手脚。伯丹道:“现在这位刑名师爷是余千选,同我最好,我去找他,再没不妥,不过口辣些。总而言之,你这件事要是全色全收,没有五千银子是不成的。”中道:“事成就依你五千,不成可是一文没有。”王伯丹道:“自然自然,只是不要改口。”中道:“你不相信,我写张笔据①给你,再取点东西押给你。”王伯丹道:“押给我不成,衙门里那些开销,虽不能尽是现钱,也要有一半现钱才好,人家看了雪花的银子才肯说话。要是空口白话,孙氏那边难道不会塞狗洞么?要你不论什么去处尽用借票,这官司直接不必打,是一定输的了。”中道:“如何是好?你要替我想想法子,事成了,我只当你亲哥哥看待。”伯丹道:“算了罢,叔纯不是你哥哥么,你看待得好!”中道:“别提这话,总要替我打算。”伯丹道:“你家里田地房产衣服等等,一共也值几个钱,拿出来变卖了,先去上下使用,等到将来再行置办,亦未尝不可。”中抓耳挠腮了一回,看来只好这样办,但是一时不得受主,如何是好?伯丹道:“你那五里拐的二十亩地,也能抵个八九百吊钱,你交给我,我包你八百吊就是了。”中大喜,一口气跑回家去,捡了田契,包做一包,又写了卖据,一并交给王伯丹,王伯丹就开了一笔帐,是衙门里用度,除每项付一成或二成外,共开支七百二十吊钱,下余八十吊钱交给中,说是做进城打官司的伙食罢。
  过了一日,王伯丹同着中进城,找下处住下,写了呈子投了进去。果然钱可通神,衙门里公事向来是积压惯的,此次却是准了状子,签稿并送。到了晚上,票子②已是出来,派的差人无非是张千、李万,中先请他们吸烟吃酒,又重重的托了他,原差会意答应,便一直往史家村来。
  要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  ①笔据———字据。“立字为据”的意思。
  ②票子———这里指县衙的传票,传当事人到衙门听审。

  第三十二回  有理无钱贪官枉断 山穷水尽故伙输?

  ?

  话说邹必大自从中第三次滋闹以后,便晓得这事不妙,与孙氏商议妥当,把些现钱慢慢的运到陆士凤家去安放,又把自己同叔纯开的店铺,造了些假合同、假帐簿,并归并据,作为与闵姓不相干了。就算是剩了四百亩地没有动。忙碌了好几天,刚刚有点头绪,忽听得打门声音。邹必大睡在床上,叫人去开门,自己亦就跟了出来,一看,认得是公差,便认去客房里坐,又忙着备饭送下程。差人晓得他家有钱,并不滋扰。邹必大又每人送了十两银子,请过牌票看了,央他耽搁一天起身,差人也答应了。必大便去同孙氏说了,一面预备起来,又雇了两部车子,载着孙氏母子,又把家事托了几个靠得住的人管着,自己骑了一匹驴子跟着进城。又随身带了两包银子。到得城里,找饭店住下,差人便去投到,定于明日早堂听审。
  当晚有更把天的天气,只听见门口有人问道:“史家村上来的一位姓邹的在家么?”邹必大连忙走出来,却不认得。那人进来四面一望,便坐下了。邹必大便连忙让茶,又请问名姓?那人道:“我姓彭,只叫我老彭罢了。邹先生一向是在闵府上得意①。”必大道:“我们是老伙计,我也成了家,相距不远,现在也因为他家没人,时常去走走。”老彭道:“很好,难得。到底他们二先生说的话,可有点影响么?”必大道:“这真是含血喷人,那里有点道理。”老彭道:“不瞒你说,我是衙门里师爷的伙计。现在这件事,二先生已是布下了天罗地网,不由得人不相信。明天孙氏母子怕要吃亏。”必大道:“天下事,抬不过个理去,难道大老爷不问情由,只听他一面之词么?”老彭道:“你老哥还是三代以上的人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