神仙箓,皆和尚棒喝之力也!”松、云二子曰:“敝梓一面,虽未及细叩行藏,得窥绣岭全图,何异吕公授枕!”朗砖曰:“撇开紫绶金章,永作龙蟠凤逸。真不待锅中饭熟,早打破邯郸也。”
  忽闻殿角钟鸣,朗砖下座。石生率众相辞回家,众人莫不称叹。生与三妇入室。柳曰:“原来姊姊与他是旧相识!”梅曰:“这样没处央媒,寻了个和尚。”生曰:“我要与他结清净缘,这媒人非和尚不可,只是大和尚赶鹿,大秃子开荤了。”三妇掩口。采苹进房云:“方才那和尚又矮又胖,大着一双眼睛,笑起来竟像山门口的弥勒佛。要他相命的一般个个说到,我生怕他朝着我说什么,只躲在人背后不让他瞧见。”生曰:“你能知过去未来,你有甚虚心事怕他说破么?”采苹红脸无言。
  一日采苹和一班侍女齐到竹边。石生忽出,诸鬟惊散。生独呼采苹入竹内曰:“子宁不怨望我乎?”采苹慨然曰:“当年客况萧条,幸承恩宠,今日珠围翠绕,献媚争妍,抚躬自思:‘我何人斯?弃釜前鱼乃自然之理。’不但无怨,若再望的也是痴人。”石生曰:“说那里话?旧日私情深粘肺腑,终当置诸帐中,子宜少侍。”采苹曰:“怕由不得你!”生曰:“尔忽虑,吾当图之!”
  后与盈盈同坐房内,采苹偶尔过前,生目送之。盈盈曰:“看得如何?”生曰:“袅袅婷婷,真不愧贤卿爱婢!”盈盈曰:“我是不爱,爱的自有人。”生曰:“还有谁敢?”盈盈曰:“胆大的就敢。”生曰:“这一朵蓓蕾不知几时才开?”盈盈曰:“只怕几年前就吹绽了!”生曰:“我不信,那讨这一阵巧风?”盈盈笑曰:“听你的佞舌!瞒得过蜂蝶,瞒不过青皇,你若肯供吐真情,或者还复修旧好。”生将盈盈抱之膝上曰:“虑尔生嗔,奈何?”盈盈曰:“嗔什么来?许你自首免罪。”生为言之。盈盈曰:“这筹儿亏你下得手?”生曰:“譬如行文,到入化时有如神助,我亦不知其然而然了。”盈盈曰:“此事我当年早已参透,今日却要你亲递这张认状。”生曰:“知而不究,更见含弘!”盈盈曰:“当日我既欲自洁其身,若再将他拘束太紧,岂不闭绝你的生路?”生曰:“如此残躯,皆由再造。既承见谅于前,还望慨诺于后。”盈盈曰:“许便许你,只愁你无御众之力。”生曰:“多多益善,何虑之有?”盈盈笑曰:“此其为餍足之道也。”
  翌日,语采苹曰:“我之爱汝,犹父母之爱我,不忍将你轻掷他人,东君垂念颇殷,我欲成全其事,你意若何?”采苹屈膝裙边,羞惭无语。盈盈告其姑与母,并语梅、柳,遂收采苹于房。阿姥曰:“夫人真量宽如海,怎便把普天下的贤慧都聚在你一人身上?”松、云夫妇莫不称赞盈盈之贤,而羡石生之福。阿姥戏采苹曰:“二娘、三娘是如夫人,你只怕再如也如不去了!”采苹曰:“你晓得什么?释家有六如,儒家有九如,妇人家三如怕如不得?”三妇闻之,以语石生,笑不能止。出语松、云,皆为绝倒。
  石生既得采苹,四美已具。一夜置酒房中,生与盈盈并坐于上,梅、柳、采苹列坐其次,杯传盏递,快极平生。生饮既醉,谓盈盈曰:“众美当前,使人目迷五色。”盈盈曰:“妾当持公,为良评定:苹须逊柳三分绿,柳却输梅一段香。”梅、柳曰:“姊姊无声臭至矣!”生又谓盈盈曰:“余常恨生平无兄弟之乐,今感卿和顺,得收诸美,意欲造花萼楼,设长枕大被,与众美人共寝,以补不足。且欲卧游赤壁,纵一苇之所如,使无为刘为吕之偏,岂非快举?”盈盈曰:“昔田文有三窟,便欲高枕;君今已成四窟,欲为长枕,谁曰不宜?”柳曰:“君可谓兔中狡狡者矣!”众皆喧笑。
  盈盈谓三妇曰:“余自幼耽吟爱赋,理家之道实乃茫然,望诸贤妹共出所能,襄力余不逮。”生曰:“梅娘有调羹和盐之手,柳娘擅飘绵织线之长。”指采苹曰:“这先尝后进的佳人,中馈乃其职也。”盈盈笑曰:“苹蘩(藻之菜可羞。”采苹曰:“我的羞菜做长久了。”众皆大笑。梅、柳曰:“姊之才全德备,岂众妇所及?身为主妇,宜与郎优游晏乐,百凡家务,妾辈自当身任其劳,不烦过虑!”盈盈甚喜,尽欢而起。
  后采苹告生母曰:“夫人腹坚了。”生母大悦。明年,举一子。碧娘、翠微亦相继有得。因管鲍情重,朱陈义笃,迨后子孙昌炽,遂世世谐姻谊云。
  石生与松、云二子自入赛桃源,增置室庐,一门共处,使风户月窗面面相向。因其园之基辟而倍广之,栽得意花,布怡情景。若亭台,若池沼,高下弯环,各极其致。有田可稼,有桑可蚕,有麻可沤。芝菌芋栗足于山,菱芡鱼藕足于池。无催呼,无旱潦,无灾眚。溯流有舟,登高有屐,下泽有车,四时嬉游,随其所适。三子和于外,诸妇和于内。出而朋友胜于兄弟,入而夫妇宛如朋友。朝相为欢,暮相为乐。居民交际,雍熙和睦。不必烧丹辟谷而后为仙,俨若服食安居而已非俗。问其年,年不知;睹其人,人不老。沕沕穆穆,直与天地同其无尽。余故乐为传之,以告天下万世之为佳人才子者。
  慕空子题:
  松石
  岁寒不改高人品,历久弥坚君子风。
  此日得成烟月友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