院的,不怕他了。”生令泊近山边,早有一僧人挥麝向前曰:“龙湫的石先生来也。”生惊顾不能应。舟子曰:“你这师父怎么认得他?”僧曰:“贫僧候久了。”舟子曰:“这是什么地方?我们昨晚从金坛起身,到这里有多少路了?”僧曰:“金坛是吴地,我这里是绣岭,乃永州南界,相去不下千里。”二人相对失色。僧曰:“先生不必惊慌,且上涯来,随贫衲到小山有话。”
  生与舟子登岸,见桃林夹道,中一小径,行至山顶,有梵一座。榜曰:“雨花寺。”石生私喜已登绣岭,遂入方丈,问僧曰:“既到宝山,即烦引见朗砖和尚。”僧曰:“家师去游未返,先生何以知名?”生曰:“曾于敝乡得遇尊师,请问上人法号?”僧曰:“贫衲拈花。家师去岁出山,临行嘱贫衲于某日某时江边待驾。且喜先生果然应期而来。”生大惊,遂细述朗砖相会言语。拈花曰:“家师先见若神,无言不应,虽骤闻难解,当机自无不合。”生曰:“吾本欲往西奏,今不知从何入路。”拈花曰:“此去由荆襄到彼,不过半月。但家师曾嘱贫衲留住先生,先生且暂住行旌,待家师返锡,去亦未迟。”生思:“此必不是空空一到,且待朗砖回来问个详细。”遂欣然许诺。
  拈花即令沙弥下山将行李搬入寺中。舟子曰:“石相公既要住下了,我这船从那条路出去?”拈花曰:“这船须溯湘潭经长沙巡武昌而东,顺流直抵金坛。”舟子曰:“师父好熟路程。本像念经,一时念了许多,那里记得?借重你写个路引带着才好,不要又错到别处去了,家里老婆儿子等饭吃哩!”
  拈花笑而许之。留在寺中住了一宿。次早,舟子欲行。拈花曰:“可能再住一日?此地未必能重到。”舟子摇手曰:“够了,够了。这个山拐角里头,鸡儿狗儿都不见面,再来也是个呆子了!”
  第十三段 石莲峰巧拾锦溪鸳 水盈盈偷睹仙郎面
  赛桃源居民闻有人迷路到此,留住寺中,老幼纷纷入寺来看。水散人闻之,亦策杖登山。石生正与拈花同步岗前,见晴峰历历,图画天开。拈花指谓生曰:“南望诸峰互相掩映是九嶷山。上有虞帝陵,下有斑竹岩。翠筿丛篁,苍郁无比。”生问:“那北面一峰巍峨插汉,却是何山?”拈花曰:“那是舂陵,舂水由此而发。望中有水,若隐若现,乃潇江也。那江中浸着西山一点,即当日柳宗元赏心之处。这最近一岩名曰玉琯。林壑幽深,人迹罕到。”又历指群峰曰:“那是熊罴陵,那是白鹤山,那是紫虚洞,数不尽丹崖翠王献,景象如何?”石生披襟称赏,俯瞰村落,见茅舍参差,溪流萦带,地极清旷。暗思:“果与画图无异。”拈花曰:“这村名赛桃源,那回绕的名濯锦溪。”生闻言私喜又得一据。
  却才默看,拈花忽见散人策杖而来,忙向前迎接。散人一见石生,便问:“这位可就是迷舟到此的么?”拈花曰:“便是。”向生曰:“这是村中水翁,乃家师老友。”遂同入方丈。石生通其姓氏,道其乡里。散人熟视生云:“夙慕贵处名区胜地,果然人物风流。”生曰:“自惭尘俗,误入仙源,未免为桃花所笑。”散人曰:“先生欲将何往?舟从何地误入此中?”生曰:“家母舅总戎雍陕,欲到彼相探,舟泊金坛,不意为飓风一夜漂泊至此。”散人闻言,甚是惊异,拈花即留散人与生共饭。因问:“老翁为何久不登山?”散人曰:“自和尚出门之后,好没意趣。却是何故还不来?”生复言故园曾与朗砖相遇,散人曰:“一杖穿云,遍游海岱,斯诚方外之乐也!”
  散人见生语言相貌风雅不群,十分心爱,抵暮回家,清氏问曰:“你看的那里人?”散人曰:“说也奇怪,这人姓石字莲峰,年纪不满二十光景,家本浙东龙湫,要往西秦官署探亲,将船泊在金坛,被一夜怪风漂到这里,真是罕闻之事!”时盈盈在侧,与其母俱各骇异。清氏曰:“他如今留住在这寺中,却是何意?”散人曰:“他说曾在龙湫遇见朗砖和尚,意欲待他回来见了才去。这人相貌清奇,言词恬雅,见了他老眼顿开,坐着竟不想起身了。”盈盈回房。清氏曰:“早上不曾对你说,我昨晚得一梦。梦见我家悬灯挂彩,吹吹打打,迎了个小后生进来,说是替女儿招了女婿,不要就应在这人身上!”散人曰:“若论做女婿,倒也不错。只怕我与你没福,想不到手。”以后,散人屡到寺中来访,归时必为家人称道。
  一日,与生共坐禅堂。拈花持一帖向生曰:“今晚欲集众谈经,敢烦先生代作一偈。”生曰:“这是禅门专学,怎向我渔人来觅樵斧!”散人曰:“此言独非偈乎?”生却之不得。遂面书与之。偈曰:
  我欲问参禅客:虎颔铃谁解得?烈焰光中孰敢游?青莲叶上如何立?解脱何云佛即心?离尘怎说空为色?江谁吸?针谁食?谁执炊?谁换骨?悟来几个波罗密,同向竿头进一层,骑牛慎勿将牛觅!
  散人曰:“先生毫端有广长舌。”生曰:“聊以塞责,翁勿过赞!”散人令拈花将偈另书一纸,将生稿带回。盈盈看见,私语采苹曰:“这人果然有些才学!”
  至晚,拈花自向禅堂说法。石生寂坐无聊,独出山门闲步。戴月依花行下山来,向村墟前后信步儿打个周遭,见桑麻竹树掩映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