泪说道:“你真害得我苦,叫我怎么办呢?”王梦笙知道有点转机,忙又说道:“我也晓得妹妹是玉洁冰清,原不敢以非礼之事冒昧相待,不过因见妹妹这般的慧性韶年,为这草草短缘拘守着,遂尔孤寂终身,断送了这天生美质,实在可怜可惜,日日如此着想,这魂灵儿竟不知到那里去了?前几天的精神,妹妹也应该看见,后来梅让卿见我这似痴非痴的样子,觉得不好,要想救我的性命,才出此下策。现在,妹妹明天嚷出来,我的性命自然是没有了,明天就不嚷出来,我的命也总是活不成,然而,我因妹妹而死,我死的甚是情愿,再没有一丝怨言的。不过我死之后,望妹妹看顾我的娘,不时来替我的娘解解闷,那我在九泉之下,也就感激不尽。”说着眼睛里掉下泪来,那谢警文眼睛里也不觉下泪,叹了一口气,道:“唉,你不晓得是我那一世的冤家,你起来罢,我明天不说就是了。”
  王梦笙这时候倒又放起刁来说:“妹妹不拉我一拉,我一世也不起来。”谢警文也只得用手来拉,他就趁势爬上了牀。那晓得跪在地下的时候,心是提着的,倒不觉得冷,到了牀上,心朝下一放,这深秋的天气,只穿了一身紧身褂裤,怎么禁得住的呢?倒发起颤来了。谢警文不由的生了怜惜之心,将他搂了过来说道:“我也是前生造的孽,所以我母亲生我的时候,梦见卓父君,这回真要做卓文君了,只好听你罢。但是,以后如何呢?”王梦笙连忙说道:“以后无论如何,总与妹妹白头相守,好在让卿同妹妹也是好姊妹,我万一要负了妹妹,叫我死无葬身之地。”说到这里,谢警文就拿那纤纤玉手掩了他的嘴说:“不准乱说。”两人就同入鸾衾。可怜谢警文三年清誉,就断送在这一宵被底。这王梦笙虽然受了半夜的折磨,却得了无限的乐趣,在枕头上谢警文抚着他颈上的瘢痕,低低的问道:“烫的你不疼么?”王梦笙道:“妹妹下的手本轻,就是再重些,我只知道爱妹妹,也断不会觉得疼的,不信妹妹再烧烧看。”谢警文笑了,说道:“你这个人真是没得说的。”天下愈难得的事,愈觉快心。这时候,这两人真是苦尽甘来,此怜彼爱,比那轻易成就的更增出无限兴趣。不一时,两人倦极同入酣甜,那谢警文梦回鸳枕,已过辰牌。梅让柳轻轻走来,揭开帐子,微微一笑,谢警文羞的无地可容,只说得一句:“姊姊你害得我好”梅让卿不敢拿他开心,连忙说道:“都怪我,不是我因为要救他的性命,又舍不得将来与妹妹分离,才出此冒昧之计,总望妹妹海涵一切在我身上。”谢警文道:“我现在还有甚么说呢?只望姊妹弄得圆满,不要使我轻失此身,没得下梢就是了。”说着,推醒王梦笙说:“还不起来,亏你好意思。”王梦笙睁眼,看见两人真有要伏而惭讼的光景,连忙起身,谢警文同梅让卿商量说:“怎么办呢?”梅让卿道:“你再住两天,我自己去求先生,把先生那边求妥,这边老太太我看更容易些。”谢警文道:“我此刻是没有法子的了,听你们把我怎样就怎样罢。”两人当室理妆,收拾完毕,同去请老太太的安,王梦笙也出去谢客。这天晚上,还是反客为主,还是如姜肱大被鼎足而眠,也就不得而知。
  过了两天,梅让卿同谢警文商量,叫他先回家去,却不必说甚么。梅让卿隔了一刻,也坐了轿子过来谢寿,在警父同喜姨娘房里坐了一会,打听谢达夫的签押房里无人,梅让卿本是见惯的,就走了过来,见着谢达夫深深自责,跪着不起来,说道:“先生,门生媳妇做了一件无法无天的事,要求先生责罚。”
  谢达夫道:“甚么事,你起来再说。”梅让卿道:“这件事实在都是门生媳妇一个人的错,要求先生宽恕了,并且要求先生答应了门生媳妇才敢起来。”谢达夫被他弄的没法,又不好搀他,只好站着说道:“甚么事呢?你且说罢。”这遭梅让柳才把王梦笙见警文怎样发痴得病,他自己怎样怕将来与世妹分离,用计使他两人成了好事的话,委委婉婉的说了一遍,并说道:“我梅让卿情愿以嫡位相让,自居造室,总要先生允了,才能完全这一重缺陷。”谢达夫听了,本来也有些气,然而木已成舟,即使翻起脸来,坏了学生的功名也补不了女儿的名誉,那又何苦呢?况寡妇改嫁,汉唐以来,多少名人皆不以为异,只有南宋之后,那些迂儒好为矫激,才弄成这个世风,也不知冤冤枉枉的害了多少性命。我又何苦蹈他们的圈套,断送这一双儿女,叫人家说是头巾气呢?再则,自己家道本寒,女儿夫家又没有人,将来也不是个了局,不如就此完全了他们罢。沉吟了一下说道:“事体既已如此,只要是你三人情愿,我也不去讲那些道学话,你可得要同你老太太讲妥,名分倒也不拘,总没有僭你的道理。”这梅让卿连忙磕头谢了,起来跑到谢警文房里,拉了警文说:“我已经说妥当了,你得同我去见见你爹爹。”谢警文只得忍着羞,同梅让卿走到老翁的签押房里,跪了下去,一言不发,谢达夫倒也舍不得说他甚么,只说道:“你们的事,你姊姊已都同我说过,大约也是你们前世的缘分,本来你娘当日梦见卓文君生你的,我心里就觉得不好,为今可都应了。你且起去同你姊姊商量商量,怎么办法罢。”谢警文磕了一个头起来,同梅让卿回到房里。梅让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