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件白花袍,是由俺当铺中借的,这几日还不还俺,穿着在此厮杀, 快些脱下来吧。”捣大鬼闻言,知是通风老人,佯装不理,与钟馗又战,这通风又叫道: “捣大鬼,这衣服还是小事,有一个凶信报你知道。你家如夫人今早已饿死了。等你去 骗个棺木装他。”那捣大鬼见把他履历一一都被通风念出,便不觉得骨软筋麻,口呆目 瞪,早有富曲一骑马刺斜里飞来,捣大鬼措手不及,被富曲活捉去了。众鬼兵一哄而散。 通风见拿了捣大鬼,欣然而去。钟馗得胜回寺。富曲绑过捣大鬼来,钟馗道:“你今被 俺拿住,又有何说?”捣大鬼道:“不过是俺娘娘驾崩了,老爷心上门郁,被你拿住。” 钟馗道:“俺体上帝好生之心,不忍杀你。”于是将他眼睛用剑剜去,竟生吃了。命松 了绑,推出寺门,饶他去罢。那捣大鬼得了命,只得瞎摸瞎揣得去了。原来他还有两个 结义兄弟,一个唤做抢渣鬼,一个唤做寒碜鬼,自幼与他情投意合,声气相符。当日抢 渣鬼同寒碜鬼正在一块不老石上坐着闲谈些捉风捕影的话,忽见捣大鬼摸揣将来,惊问 道:“长兄为何如此?”捣大鬼听着是他二人声音,说道:“不消提起,你老哥终日家 捣大,今日捣片了,遇着什么钟馗,将俺拿住,把眼珠竟剜的吃了。亏你老哥有些本事, 还不曾被他杀坏。二位贤弟何不与兄报仇。”随又长叹了一声,说道:“俺面上少了两 只眼睛,家下又死了你家嫂子,教俺有家难奔,有国难投。”说到伤心之处,三人共哭, 流下四行泪来,抢渣鬼道:“俺三人结义以来,无论天地神灵,宰相官员,也都要看照 俺几分。什么钟馗,敢这样欺心胆大。兄长不消怕他,要的俺兄弟做甚?他要打就和他 打,他要告就和他告。骚羊胡吃柳叶,俺就不服羊上树。”寒碜鬼道:“二歌说的是, 你兄弟也有些本事,怕他怎的?俺们如今就点起兵来,围住稀奇寺,杀他个寸草不留, 才教他知俺兄弟们手段。”这捣大鬼听见他二人出力,又壮起胆来,真个调些鬼兵,杀 将稀奇寺来。怎见他二人兵势:
  
  三声纸炮震地,一股碜气冲天。裹足旗、围裙旗迎风飘荡,剃头刀、割脚刀耀日光 辉。抢渣鬼头戴着紫绒冠,尽他得意。寒碜鬼脚踏着罗圈橙,自觉威风。中军帐没眼睛, 还要掖着兵书。正是:稀奇寺前排战场,弥勒堂中有结果。
  巨说钟馗正与咸、富二神笑说捣大鬼故事,这小和尚两足如飞跑来报道:“老爷, 不好了,祸事、祸事。”钟馗道:“有何祸事?”小和尚道:“捣大鬼又调了两个兄弟, 说是抢渣鬼和什么寒碜鬼,领着许多兵来,将寺围的铁桶相似,怎么是好。”钟馗怒道: “俺道饶他,他反来寻俺。”手提宝剑,便要出去。咸渊向前止住,道:“主公不必动 怒。俺想此鬼虽然剜去眼睛,究竟廉耻未发。小神前去劝谕一番,教他改过自新,也是 消魔一法。”钟馗道:“也罢,你试走一遭,待他不改时,俺再斩他。”咸渊于是上马 出寺,高叫:“捣大鬼上前答话。”只见一人飞上前来,头戴绒巾冠,身穿短服,手中 拿着一杆白锡枪,来与咸渊见阵。你道是谁?乃抢渣鬼也。向咸渊道:“与你往日无冤, 近日无仇,因甚将俺兄长眼睛剜了?俺今日与你见个你死我活。”举枪就刺。咸渊架住 道:“俺且与你讲说。大凡人生在世,全以信义廉耻为重。圣人云‘人而无信,不知其 可也。’孟子又云:‘耻之于人,大矣。不耻,不若人,何苦人有?’你们这伙人,通 无信义廉耻,捣大的捣大,抢渣的抢渣,寒碜的寒碜,在你们为得意,在人者来看实厌 弃。稍有廉耻者,即当差死,尚敢扬眉瞪眼,白昼欺人耶。”只见抢渣鬼全无羞愧,反 哈哈大笑,道:“汝欲学孔明骂王朗耶?古人云:识时务者呼为俊杰。你教俺老实守分, 谁来揪采。像俺这等抢渣起来,呵豚的,他也肯呵豚,嗅屁的,他也肯嗅屁。你们虽养 高自重,见了俺吃的,只怕香得你鼻孔流油,见了俺穿的,只怕看的你眼中流血,见了 俺使的,只怕想的你心上生疮。俺们如何体统?你就敢来欺胆大。”这一席话说的咸渊 牙痒难当,只得败下阵来。钟馗道:“为何司马一出便回?”“不知怎么,他那里说话, 我这里就牙痒起来,实是难当。”富曲道:“此辈非言词可下,还是相战一番,方见高 低。”钟馗道:“先锋之言是也,就劳一往。”这富曲结束整齐,提刀上马而去。
  且说抢渣鬼得意回阵,愈觉威风,向寒碜鬼夸张。寒碜鬼道:“待他来时,俺也替 大哥出出力。”正在矜夸之际,鬼兵来报道:“外面有一将来了。”这寒碜鬼听了,戴 了一顶灯盏高盔,穿了付札花销甲,拿了一把割脚短刀,冲出阵来。富曲问道:“来者 莫非是抢渣鬼?”寒碜鬼道:“你真正有眼无珠,就不看俺穿的什么东西,拿的什么物 件。且不论俺的武艺高强,人才出众,这顶盔是通身贴金的,这付甲是南京清水札花的, 这双靴是真正股子皮造的,这口刀是折铁点钢细磨的,这匹马是十五两细丝银子买的, 你有甚本事,敢和你寒碜老爷对敌。”话犹未了,只见富曲跌下马来。众阴兵急救回寺, 钟馗道:“先锋为何落马?”富曲道:“奇怪紧,他正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