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搭住他的拳头,拽开脚向后一扑,一个燕子衔泥跌在地上,满胡子都是鸡屎.连鼻尖儿也擦去了一大块。店主见打得狠,恐怕打死人命,忙叫进伙家,把钱子干扶出外面来劝道:“相公是个读书人,又系同伴,怎好相打!”钱子干羞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钱家二仆取巾与他拭去面上尘灰,抹净血迹,收抬铺盖,算还店钱,连夜扶子干上马出店而去。正是:
  漫拟后庭花下,恣意做个神仙。
  怎奈主人不肯,一拳打破情圈。
  黄汉问道:“怎么就把钱相公打起来?”梅小姐微微而笑道:“可恶!这畜生敢走在我跟前无礼!”黄汉闻言,也就不问,取茶进来,安置而去。次日,算还饭钱,梅小姐出至店前上马。
  对面店主走来,悄悄问这边小二道:“昨夜打那姓钱的,就是这个小相公么?”小二点头道:“是。”店主把舌乱伸道;“这个小相公,花枝般一个人材,有这样本事!把金刚般的汉子,就如打只雌鸡般,仰前倒后.招架不来,大是奇事!”梅小姐闻言,只是暗笑。正是:
  黔驴虽大,却怕於菟。断喉尽肉,庞也真误。
  梅小姐主仆三人离了博罗,一路说说笑笑,又行了一二日,不觉走到一个三岔路口。黄汉一时认不清楚,只得请梅小姐下马,坐在一块石上.等个人来问问。不一时,见个老者,道袍竹杖,向山凹里踱将进来,手里拿着一枝梅花,口中念着苏词两句道:“高情已逐晓云空,不与梨花同梦。”黄汉忙向前鞠躬道:“请问仙翁,到梅花村从那条路去?”老者把手指道:“那凹上道去,就看得梅花见了。”梅小姐闻言,立起身来上马。老者把梅小姐上下一看,举手问道:“相公到梅花村何事?”黄汉道:“要到秋谷张太公府上访个亲眷。”老者复问道;“相公与秋谷是相识么?”黄汉道:“张太公是我相公岳父。”老者闻言忙向梅小姐作揖道:“闻足下被督府监禁南海,几时出了这个冤狱?”梅小姐摸头不着道:“并无是事!”老者摇首笑道:“这又奇了!请问足下高姓大名?”黄汉道:“我相公姓黄,名玉山。”老者道:“然则令岳非敝友张秋谷了,只是梅花村并无两个张秋谷,敢是足下记错了哩!”黄汉道:“那里会记错!去年四月间,我同相公曾在他庄上住了月余才去的,他的太婆龙氏,好不仔细哩!”
  老者闻言.执着梅小姐手道:“然则前月来的原是假的!足下来的正好,志龙有辨质了。且足下亦知令岳令正满门遭惨祸乎?”黄汉初时,闻老者说逢玉前月到了,也觉欢喜,及闻张太公满门遭祸,不觉失惊道:“张太公遭了什么惨祸?”老者道:“一言难尽!请足下坐下,容老拙细述。”遂携梅小姐席地坐下道;“秋谷是老拙好友,不合去年四月同足下到丰湖考诗,压辱了何足像,气死了何肖。足像愤气不过,听信饶有,交结了火带山贼,欲来报仇。叶孝廉知了风声,先用银子贿赂了饶有,饶有遂撺掇足像放宽了叶孝廉,遍处来查足下踪迹。查来查去,查着了秋谷是足下令岳,尊正尚未过门。本年三月,遂引火带贼到来,把家赀男妇掳掠一空,房子也放火烧了。六月,秋谷长男张志龙回来,上下去告,官府衙役都是受了火带山贿赂的,那里肯准他的状子?前月来了一个少年,自称他是黄逢玉,系秋谷的女婿.带了志龙到军门告状,被督府说他交通瑶人,谋为不轨,即时打了二十棍,发在南海县鞫讯。志龙逃了回来,昨日才到家。今早何足像、饶有统了四五十人到来,声称奉军门命擒拿叛党,把志龙捆住拷掠。老拙想道:军门拿人何须用着尔这班无赖白徒?必是闻风报怨!因念敝友情义,进去代志龙折辨.怎奈他口口咬定足下大名是嘉桂、天马贼党.现在南海县中供招明白,还要到军门告老拙袒护叛逆,老拙只得走了出来。今足下到来就好与他辨质了。”
  三人闻得逢玉被拷南海县中.俱呆了一会,梅小姐问道:“志龙被捆在那里去了?”老者道;“那班人还在村里做饭吃,还未有解去,”梅小姐立起身来,向黄汉道:“且到村里,问志龙个的实再处!”黄汉垂泪道:“是。”三人忙辞了老者飞奔进村来,走至破庄前,见五七十白徒.一个圈儿坐在一块吃饭,中间放着一大锅饭,志龙粽子般缚在破门限上。梅小姐看见,勃然大怒,喝令:“黄汉与我解下缚来!”饶有听见,喝道;“谁敢动缚?”黄汉倚着梅小姐,那里怕尔这般!竟来解缚。早跳起一个白徒,把黄汉一掌打了一交。梅小姐大怒,跳下马来抢将前去,一手把他后领扭住,一手扯住他后裤,直托起来,向热腾腾一大锅饭内尽力一掼,一声响亮,一锅饭泻满一地,众白徒一齐跳起来奔梅小姐。梅小姐拽开手脚,左一拳右一掌,打得一个落花流水。何足像见势头不好,一道烟先自走了。众白徒见何足像走了,也一哄而逃。
  梅小姐与黄汉三人赶了一回,转到庄前,见一人跌折了脚,伏在败篱笆下。黄汉扳转面来一看,黄汉曾在栖禅寺院大石台下见过,还依稀认得,喝道:“尔可是饶有么?”饶有跪下道:“好汉饶命!”梅小姐且教把缚志龙的绳子暂且缚住,我自有发落。回至废堂基上,志龙挥涕跪下道:“张志龙若不遇壮士,不知死所矣!请问壮士大名?”梅小姐忙扶住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