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准一定是"二",自己押了"二"还不算,又把进、出两门上的注码,一齐改在"二"上。有个押"四"的钱庄里挡手①,独他不相信,说一定是"四"。彭太尊要同他赌个东道。他理也不理,拉着嗓子喊了一声:"二翻四。"彭太尊气他不过,跟手喊了一声:"四翻二。"
  ①挡手:商号的老板、经理。
  钱庄里挡手又喊一声:"再翻在四上。"彭太尊亦喊一声:"再翻在二上。"钱庄里挡手还要再喊,主人双二爷把手一摆,道:"慢着,你们算算看。"黄三溜子道:"算什幺!"双二爷道:"别说算什幺。彭子翁先把进、出两门的注码吃到'二'上,现在又同对门翻了两翻。这一下开出来,设如是个'二',你想他要赔多少!就是个'四',彭子翁也不轻。"付档的人正待举起算盘来算,黄三溜子急于下庄好去过瘾,便朝着双二爷嚷道:"人家输得起,要你担心!我可等不及了。"一面说,一面掀开宝盆一看,大家齐喊一声"四"。黄三溜子道:"'四'也好,不是'四'也好,横竖你们自己去做输赢,我只管我的就是了。"
  钱庄里老板一团高兴,嘴里说道:"怎幺样!我赌了几十年,最不相信的是甚幺路不路,如果猜得着,这宝也没人打了。"此时只有他一个咂嘴弄舌,众人也不睬他。把个彭太尊气昏了,拿着手里的筹码往桌子上一掼,说道:"输钱事小,我走了几十年的大小路,向来没有失过,真正岂有此理!"当时付档的人,按照所翻的数目,一一付清。黄三溜子赶着把余下三摊摇完。算了算,通台的人只有彭太尊顶输,大约有五万光景。黄三溜子后三下赢些回来,只有三万多了。
  钱庄里老板是头一个大赢家。四十摊之后,别的人过瘾的过瘾,谈天的谈天,独他一个穿穿马褂,说:"号里有事,不能不回去。"彭太尊嚷着不放他走;双二爷、黄三溜子亦赶过来帮着挽留。黄三溜子道:"通台就是你一个大赢家,怎幺你好走?就是真有事也不放你。我们熟人不要紧,你同彭大人是初次相会,你走了,他心下要不高兴的。"钱庄里老板却不过众人的情,只好仍旧脱去马褂,陪着大众一块儿吃饭。虽然是双二爷专诚备了好菜请彭太尊,无奈他赌输了钱,吃着总没有味儿。一时饭罢,黄三溜子赶着推牌九。彭太尊一定还要打摊。
  主人双二爷左右为难。幸亏是夜里,来赶赌的人比白天又多了二十几位,只好分一局为两局:是一局摊,一局牌九,各从其便。黄三溜子齐了一帮人专打牌九,彭太尊齐了一帮人专打摊。吃饭的时候已是二更多天,比及上局,约摸已有三更了。这一夜,竟其顶到第二天大天白亮还没有完,后来有些人渐渐熬不住,赢钱的都已溜回家去睡觉,只剩些输钱的还守着不肯散,想返本。黄三溜子一见人少了,便要并两局为一局。彼此问了问,彭太尊只翻回来几千银子,黄三溜子却又下去一万。主人双二爷亲自过来,让众位用些点心,又说:"今天是十四,不是辕期,没有甚幺事情。不如此刻大家睡一会儿,等到饭后,邀齐了人再图恢复何如?"黄三溜子道:"赌一夜算什幺!只要有赌,我可以十天十夜不回头。"彭太尊道:"卑府在金华的时候,同朋友在'江山船'上打过三天三夜麻雀没有歇一歇,这天把算得甚幺!"于是大众就此鼓起兴来。这时候彭太尊摊也不摇了,亦过来推牌九。
  这天自从早晨八点钟入局,轮流做庄,一直到晚未曾住手。黄三溜子连躺下过瘾的工夫都没有。幸亏一心只恋着赌肚里并不觉得饥饿。虽说双二爷应酬周到,时常叫厨子备了点心送到赌台上,他并不沾唇。有时想吃烟,全是管家打好了装在象皮枪上。这象皮枪有好几尺长,赛如根软皮条,管家在炕上替他对准了火,他坐在那里就可以呼呼的抽,可以坐着不动,再要便当没有。但是玩了一天,没有什幺上下。等到上火之后,来的人比起昨天来还要多。此刻他老人家的手气居然渐渐的复转来,一连吃了三条。下手的人一看风色不对,注码就不肯多下了。黄三溜子只顾推他的,一连又吃过七八条,弄得他非凡得意。
  正在高兴头上,不提防自己公馆里的一个家人找了来,附在他耳朵上请示,说:"明天各位司、道大人统通一齐上院,庆贺元宵。请老爷今天早些回公馆,歇息歇息,明天好起早上院。"黄三溜子道:"忙甚幺!我今天要在这里玩一夜,把该应穿的衣服拿了来,等到明天时候,叫轿班到这里来伺候。我今天不回去,明天就在这里起身上院,等院上下来再回家睡觉。"家人是懂得他的脾气的,只得退了出去,依他办事。
  他这里上上下下,总算手气还好,进多出少。后来见大众不肯打了,他亦只好下庄,让别人去推。自己数了数,一共赢进二万多,连昨夜的扯起来,还差一半光景。自己懊悔昨天不该应摇摊。又连连说道:"如果再推下去,这头两万银子算不得甚幺,多进三五万,亦论不定。……"此时是别人做庄,他做下手,弄了半天,做上手的输了几条就干了。他虽然赢钱,总嫌打的气闷。众人只得重新让他上去做庄。几个轮流,到他已有四更天了。谁知到了他手,庄风大好,押一千吃一千,押五百吃半千。此时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