盗有几年?抢掠了几次?同伙究竟是多少人?” 毛虫儿一一的答了。把个许大声的窝家就忘记了,也不曾说起。刑部官道:“你这抢劫的东西,端的有个窝聚地方哩?” 回道:“ 有窝家,在本县里,李大称家里。”刑部官听了,分明是个指引他扳出来的。不然是他熟识的人,为何姓名都不记得。把个许大声竟误做李大称的哩。问道:“案内并没有个李大称,这话何来?” 唤手下的人,夹将起来。毛虫儿当下慌了手脚,想了半晌说道:“犯人记错了,是许大声。”刑问官道:“这许大声是你熟识的么?”回道:“熟识的。”于是叫他遍认堂上的人,内中可有许大声,如其识出便是的。毛虫儿只当刑部官诈他,认识必不得有许大声在内。就四下里一望道:“数内没有许大声。”

  刑部官看他这样,就知许大声受屈了。登时严刑处置,问道:“你扳出许大声来,必定是受人嘱托,意欲陷害这人了。那唆你扳他的却是何人?实回上来。” 毛虫儿道:“ 犯人实在不认得这许大声,乃是县里一个头役,叫犯人扳他的。犯人亦不识这人,并不知他的名姓,求爷爷超生罢。”刑部听了喝道:“且带下去。”回过头来,向许大声道:“眼见你是屈了,但你平昔可有中了仇与县里的头役哩?” 许大声想了半晌道:“犯人并不曾和头役人等来往,安得有仇,这个不敢妄说。” 刑部官唤了皂班禁子过来道:“许大声实系良家,被犯盗毛虫儿妄扳,受累年余。如今冤已昭雪,只是主使尚未讯出,未便即行释放。暂且松了刑具,寄在监里。候本部院立着知县来京,讯明屈招情由,再行开赦。”众人答应了带了许大声下来。

  这里刑部行文到县里来,要提知县到京。范二虎听了这信,访知是许大声反了招。当下慌了手脚,在县前打听消息。他亲家马乌龟寻着他,告诉他儿子的话,他那里还有心绪来听他。过了一日,知县起身去了。一月有余,探马报来,老爷到京了。却说这知县辨错了这诬良为盗的案,自然是先解了职的。刑部官坐堂,审这县官也是讯不出主使来。县官心生一计,下了堂亲自进得监来。见了许大声,满面羞惭,先自认了错误。便和他细细讲起,平昔甚事上中恨与头役?这许大声到底说没有的事。只得又到毛虫儿面前,问他是何人主使?毛虫儿也说不出姓名来,但道仿佛记得个面貌,却是黑脸的,一个大麻子,口边络腮胡子,身长约有六尺。县官听了,问自己手下的人,这模样是什么人?那手下的人,那里想得起来。如此讯了数次,终是个未了的事。

  一日许大声睡到五更的时节,忽然醒来。自己想那平日的事,陡然想起送庄户,县差索钱不遂来。忖道:“难道就是这事上,中了仇与这个人么?除了这事,却再没有粘着县差的事。”到了次日,起来对禁子道:“ 我昨儿夜里,想起有一件事,曾难为了一个头役,不知可就是这人的主使,你可请县里老爷过来问一问。” 禁子答应,去禀了知县。那知县得了这话,有了个头脑,忙走来监里,会了许大声。说起送庄户的事,差人索钱,不曾遂其所欲。知县便问他可记得是那个头役?许大声却是说不出来。又延挨了两月,已是将近半年。刑部官这日复提讯问,知县回道:“犯官心里已有这个人,却记不得他的姓名,只求押解了犯官和许大声到县,自然便有着落。”刑部官听了,只得差人押了一员犯官一个犯人,回大县来。

  却说范二虎闻知老爷和许大声押回县里,踪迹主使毛虫儿妄扳的人。他心里就似十五个吊桶打水的,七上八下的跳个不住。要走又走不开,终日在县前出神捣鬼的。人都知道他为这件事,那里敢说出来。正在慌乱,本官到了,传了书吏,查寻旧案道:“票子是差的何人?” 当下查了出来,不是别人,却就是范二虎的名字范标。立时通知新任知县,锁拿在县里。县官一看,络腮胡儿、黑麻子,一丝不错。当下二人审了一堂,初时范二虎逞着自己白辩,那里肯认。夹了一夹,还是坚执不承。知县对新任的说道:“这却要合解到京和毛虫儿对质,方能有个口供出来的。” 新任官听了道:“自然是要这样辨法的,只是许大声受累多时,又去京里合讯,未免被累无已了。无奈这范标熬刑不认,也只好解了去。”

  这范二虎只望受些刑罚,白赖过去。既而听见要解往京中,这还想逃得出命来么。不如早寻了个自尽,倒还少受些罪。又想到家里儿子病的这样,妻子又是伶仃。眼见两个一死,媳妇是不用说自投门路了。这家业不久便是一空。想到这里,那肠子似刀割的一般难过。不觉的懊恨从前所做的事,没有一件儿存了些后道。如今弄得个没后梢,悔已迟了。自此时常寻死觅活的。只是手足拘挛住了,没空儿下手。这日听得要起解了,一时急得有家难奔,想不出个计策来,脱这苦海。就望着监里的墙,狠命的将头撞去。那知撞的力猛了,把个天灵盖儿都撞破了,当下脑浆迸流而死。禁子那里提防得到,看见范二虎撞头,急忙上前抓他,已是措手不及了,骇得魂不附体。转过身来,跑到门上回了。知县随即出来验看,也就慌得无措。和幕友们商议,重犯自尽,本官原有参罚,没奈何只得报了个畏罪身死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