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成群的飞起,那阴云便散,红日益赤了。又有个人,长二三尺,赤身裸体,目生顶上,行走如飞。他一走过,那日色便加热,好似火里一般。
  后人查得《博物志》上,鸟名“肥遗”,见则大旱。查得《神异经》上,三尺人名“魃”,又名“貉”。所见之国,赤地千里。人民见这两物出来遏云止雨,千般作怪,每一见,无论童稚,各抛石掷瓦击之曰:尔形类鸟,尔恶逾枭;尔半似人,尔全为妖。尔唳则满天红日,尔走则遍地皆焦。不是尔为祟,胡为而阳骄?不是尔为恶,胡为而焱翱?抛石击汝脑,掷瓦断汝腰。看汝安得飞?看汝安得跳?
  先时三四年旱时,尚有些收成,人还不惊。这六七年莫想提起一个雨字,便是半点水也没有滴的。百姓眼见得是这两个怪祟作祸,但恨既掷他不着,又赶打不上,好生闷人。然当时虽旱了这七年,并未见饿死一人。盖成汤时每劝课农桑,又省刑薄敛,是以百姓俱各勤力耕种。但耕一年,便有两年之积;耕两年,便有四年之积,所以民间尚有蓄积,不至饿死。然旱得多年,人民不知旱到什么时止,因此着是惊慌。汤王见这久旱民间,也数上祈祷,不见雨下。乃命太史曰:“朕欲祈祷,先为朕占之。”
  太史占毕,奏曰:“依臣所占,若要天雨,应烹一人当作牺牲,祷乃有雨。”
  汤王曰:“朕所为请雨者,正以为民。今必烹一人以祷,朕当自充之。”
  遂斋戒沐浴,剪去头发,断其爪甲,乘素车白马,身婴白茅,为牺牲状。问群臣何处可祷,皆言桑林一片地面空阔,可以祈祷。汤王遂至桑林之野,仰卧于地,祝曰:“无以余一人之不敏,伤万民之命。
  ”乃以六事自责曰:
  政不节与?民失职与?宫室崇与?
  女谒盛与?苞苴行与?谗夫昌与?
  汤王把这六事自责,只道到第六句,天已油然作云,沛然下雨了。百姓大哗,呼声扬数十里。这阵雨:不是杏花拨火在清明,榆荚黄杏春夏盛;不是月如仰瓦见前晚,础润鱼吟雨即倾。
  多亏圣主宜洪德,
  千里玄液尽畴盈。
  这雨一下直是数千里淋漓,哪一处不被天淫所沛。数日雨止,只见肥遗着了雨,死在沟中。那旱魃着了雨没走处,走在厕里去,却死在厕里。时年大丰熟,汤王又以庄山所出的金铸以为币,币即今的铜钱。他铸了这币,吩咐群臣曰:“朕此币不是欲富国,将来给赎民间贫苦无可食粥度生,及至卖子女者。
  ”于是民间多因铸币,赎回了千万子女。卖在近处的已不消说,子母即得相会。有被人贩在远方去的,他告在官司,即命他父母自去远方赎回,母子仍得重逢。正是:昔为两地参商,今作一处团圆。
  那些鬻卖子女的穷民好不快活。于是汤王以民间穷困至卖子女,多因无生息所致,乃以各处生物尽民生所用的物,令百姓把来相通作交易,使那贩来卖的得些小利息,尽可度日。民有生意便不死,吃那现饭而民无困窘的了。却如何先时天旱而民不至饿死,乃反至于卖子女者?盖缘天旱已久,蓄积之粟已吃尽故也。于是汤王此政一行,天下大治,乃作大濩之乐。如何名作濩?濩者?护也,言成汤之仁德能救护生民也。当春秋祭祀时,宗庙之内也须用几个禽兽以奉祖考。他初作个囿,张那三面的网于内,以取禽兽。好笑,三面的网如何取得禽兽?
  却也古怪,自有不用命的自来钻入网里。汤王只择毛色堪用的拣了几个,那余剩的又尽情放去。在位三十年崩,寿一百岁。太甲嗣位。太甲,太丁子,汤王嫡孙也。后人钟伯敬诗曰:太丁早丧命难延,外丙仲壬天其年。
  太甲应当膺玉历,能为贤主盖前愆。
  戊申元祀,太甲即商王位。他初登天位,不知天位乃艰难的物,看作好放肆的事。毋量汤王为天子,兢兢业业,好生不自在,常常惊恐,一似陨坠深渊一般。他所设立典刑,生怕苦虐下民。岂知下民是我管压得的?弄得反成怕他,却不枉做天子?于是把汤王所立的典刑尽情换过。时伊尹在相位,乃是顾命大臣。见太甲惩般作为,大惊道:“似此嗣王,却不将国家败坏了?先王执中立贤之意,他全不顾,而夏桀暴戾荒淫之行,他反近似。若要他成个贤王,必须晓得先王自新明德之旨。不若放他于桐宫,此是先王坟墓所在,又有大训载在坟庙,看他能改过,然后迎他还国,复为天子,岂不为美?”
  次日,乃陈于朝曰:“嗣王自作聪明,颠覆先王典刑。夫天下非一家之有也,惟有道者理之。今元首矣,天下非所宜,理合放之。”
  仲虺曰:“放之何如?”
  伊尹曰:“放往桐宫,使他日夕在坟墓之旁,思先王所以得天下之故,料必能启过也。”
  仲虺曰:“善。”
  即令与马,促太甲起行,只得带皇妃及女嫔十数人同往。
  太甲仓皇无措,只得求道曰:“我去,天下将谁理?”
  伊尹曰:“君能改过,则天下任君理也。一应政事,予当暂摄之。”
  太甲乃与元妃、侍妾含泪登车。正是:万乘尊贵才快乐,一朝卸权实堪悲。
  太甲来到桐宫,同皇妃安顿了行李。见只是十数间空阔房屋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