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出来见礼,省得淘气。倒是你的姨妹,可唤他出来见个礼儿,与你兄妹会一会。”说罢,即命丫环去请小姐,丫环答应去了。宣公子坐在椅上,腹内寻思道:“闻得母亲常说姨母所生姨妹,貌若羞花,才如咏絮,乃一才貌双全的女子。但闻其名,未见其面。今且拿出几分眼力看姨妹,可是名称其实么?”
正在寻思,忽听一阵环珮声响,从屏后转出来。公子抬头定睛一看,见小姐冉冉来到中堂。好一似:天上嫦娥离玉阙,林中美女下瑶阶。
公子见了小姐月貌花容,已是心神荡漾。又见后随两个侍婢也生得超群出众,心内连连称赞道:“果然言之不虚!我宣登鳌若有福分得与姨妹克成连理,也不枉一对姻缘,方是尽善尽美。且待我回去禀知母亲,向爹爹说了,央媒前来说亲,谅姨丈姨母再无不允的。”
正是公子出神痴想,早见小姐向前与母亲道了万福。柯夫人道:“我儿罢了,可与姨兄见个礼儿。”小姐答应,转身叫声:“姨兄请上,姨妹这里万福。”一面见礼,一面微露秋波,暗觑公子生得一貌堂堂,唇红齿白,品格不凡,心中也十分倾慕。公子见小姐与他见礼,忙起身,也尊声:“姨妹少礼,愚兄这里回揖。”说罢一揖下去。两下见礼已毕,小姐在公子对面坐定。四眼相望,你爱我,我爱你,说不尽顾盼无限深情。夫人又与公子谈了一会家务,公子起身告别,夫人留住吃了晚饭去。公子也舍不得撇了小姐就去,趁着夫人留他,就坐了不动身。
夫人正吩咐丫环叫厨下备酒,恰值柯爷在花园睡醒,同秀林出来。柯荣向前禀知,将名帖呈上一看,知是宣家姨侄到了,便向柯荣道:“宣公子可在这里了?”柯荣道:“现在中堂见夫人呢!”柯爷点头,叫秀林回避了,独自迈步来到中堂,见夫人居中坐着,女儿陪着姨侄坐在那里,心中已不喜欢。但因姨侄初来,未便发作。夫人见老爷进来,便叫公子向前见了姨丈。公子起身尊声:“姨丈在上,小侄拜见。”柯爷拉住,只叫:“行常礼罢。”公子依言礼毕,候柯爷与夫人并肩坐下,也一旁坐定。小姐向前请父亲的安。柯爷哼了一声道:“一个女儿家,不坐在深闺做你女工,出来则甚!”说得小姐满面通红,诺诺而退。
夫人见柯爷发作女儿,很不耐烦,道:“一个远来至戚,兄妹出来见个礼儿,何妨?你又来扯淡,多管闲事!”柯爷道:“你哪知,男女七岁不同席。虽是至戚,也有瓜李之嫌。父母不管,岂不被人议论?”夫人道:“动不动说的是老头巾的话,倒也可笑!”柯爷也不及同公子叙寒温,只与夫人拌嘴。公子此刻见小姐已去了,大失所望;又见柯爷为小姐出来与他一会,反同姨母争竞起来,弄得局促不安,也不等他晚饭吃了,即起身告别。夫人还说相留,柯爷反说:“姨侄的令尊令堂在家悬望,不必苦苦相留,改日再会罢。”说着,送了宣公子出来,上轿而去。回来又埋怨夫人一番道:“虽宣家姨侄生得仪表甚好,却是举止轻浮,以后防闲要紧!”夫人笑而又气道:“男女一见了面,便不成有什么事故出来?”柯爷恼道:“你妇人浅见,知道什么!”自此,夫人与柯爷专为此事絮聒不休。且自慢表。
再言宣公子自到柯府见了姨妹,回来眼思梦想,念念不释,暗将此意告知母亲。宣夫人也深知姨女才貌双全,堪以匹配孩儿,又是亲上加亲,兴致勃勃的与宣爷商议代儿子央媒向柯府求亲之事。宣爷听说,皱着眉,摇着头道:“若论我与柯襟兄连姻,自是门当户对。乃这位襟兄性情执拗,且又多疑,未必肯允这门亲。”夫人笑道:“姻缘随天所定,不过借人力求之。行止再作商议。”宣爷见夫人言之有理,点头依允。次日即托刑部侍郎裴爷为媒,到柯府求亲。
裴爷因两处俱是同年交好,不好即却,只得坐轿到柯府而来。先有家人投了名帖进去,柯爷整衣出迎。裴爷入内见礼,分宾坐定,家丁献茶。茶毕,柯爷问道:“年兄何事下顾?望乞见教。”裴爷笑道:“特来与年兄的令媛作伐,故轻造尊府。”柯爷道:“女大自要当婚也。择婿之才貌若何,方可允亲。但不知年兄做媒说的哪一家儿郎?”裴爷道:“若论女婿才貌,固是好的。亲家与你同年好友,又是襟戚。这头亲事可好么?”柯爷哈哈大笑道:“年兄是来代宣襟兄的儿郎做媒,却有三不可,做不得亲。”如何批驳出来,且看下文。

第三回游园偷情 寻香召衅
诗曰:
花前月下订佳期,浪蝶狂蜂只自知。
怪煞声声铁马响,鸳鸯惊散碧波池。
裴爷问:“有何三不可?倒要请教年兄!”柯爷道:“小女年轻,未娴父母之训,倘早为出嫁,必失公姑之欢,此一不可也;我看宣家儿郎,外貌虽有可观,内里惜无实学,且举止轻浮,不似读书人的气度,此二不可也;两姨做亲,更有嫌疑之别,一不谨防,将来必弄成大话柄来,此三不可也。年兄前来代小弟的女儿做媒,非敢方命。只为其中有三不可,不能曲从。年兄切勿见怪。”裴爷听这一派迂腐的话,不禁哈哈大笑道:“似年兄这番议论,将来代令嫒做媒妁,必是乃尊方得妥当。”柯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