恐怕惊走了,遂摇身一变,变做个麻苍蝇儿,一翅飞到面前。只见那几个妇女虽剃得光光头儿,象个佛家弟子,却又一身绫锦宫妆打扮,都在那里洗摘素菜哩!就飞到一个年老的头上停住,听他说道:“明日佛爷与佛母成了大欢喜缘,你们这些小欢喜只怕要变做烦恼哩!”一个年少的答道:“我们却未必烦恼,只怕太后不肯做佛母,佛爷还要大烦恼哩!”又一个道:“我看太后的光景象个断然不肯的。”又一个道:“既已落入圈套,肯不肯怎由得他!”又一个道:“我们不要替古人担忧,且等百日道场完了,肯不肯便知端的。里面好吃午斋了,我们摘洗了素菜快去吧。”大家遂将各色素菜一种种都收拾在篮内提着,一齐去了。小行者因要探他的洞穴,便停在头上不动,跟了他去。
  原来这个洞最是深邃,在那夹山中走了个三回九曲,方才看见洞门。洞门上题着小小的八个古篆字是“九尾仙山千变佛洞”。初走进洞,黑魆魆竟摸不着径路,左一弯,右一转,足有三、五箭路方才明亮。又走有一里多路,方才看见厅堂楼阁,虽举头不见天日,却自窍中射进光来,就与看见天日的一般,几个妇女竟往香积厨去了。小行者方一翅飞下来,竟到大殿上来看,只见殿上供养着过去、未来、现在三尊大佛,下边是二十四个和尚在那里念经拜忏,满殿幢幡空盖,香花灯烛,钟鼓音乐,十分庄严富丽;左半边另设一张法座,坐着一个白白净净的和尚,容貌果与唐长老相似,头垂缨络,身挂珠衣,面前也列着幢幡宝盖,香花灯烛,俨然也象一尊古佛;右半边也设着一张法座,面前也设着幢幡宝盖,香花灯烛,只是座上却无人坐。小行者暗想道:“这装佛的和尚定是这个妖精了。这一座定是太后坐的,这太后不肯出来同坐,想是还有些烈性,且看他后半截如何。”便停在佛头上不动。不多时,众僧经忏念完,要午斋斋供,那妖精便叫十二个官妆的佛女去请太后佛母来同献供。佛女领命,就到后殿去请。小行者又飞一翅赶上跟了进去,看见太后坐在后殿上,正凝思垂泪。小行者看那太后年纪只好三十五、六,果然生得齐整。正是:

  金嫩珠香白璧温,盘龙宝髻腻烟痕;
  虽然百种风流态,凤眼鸾眉体自尊。

  那十二个官妆佛女看着太后齐齐跪奏道:“佛爷在大殿上,请佛母娘娘同去献供。”太后听了大怒道:“什么佛爷?谁是佛母?快快送我回去还有商量,若逼我至死,我上善国王访着消息,安肯与你甘休!”众佛女又奏道:“这道场乃是大欢喜缘,佛生怫灭,皆不外此。佛母,既来之则安之,何必发怒。”太后心知落套,悔恨无及,又听见这些闲言散语,不胜愤怒,也不回言,竟起身往殿后房中去了。众佛女不敢苦请,只得出去回复佛爷。小行者便飞下来,随着太后入去。太后到得房中捶胸痛哭道:

  “痴心好佛却成魔,应是前生孽障多,
  花雨落成平地狱,香风吹入奈人河,
  九重望母愁如海,三窟思儿泪似波,
  啮血写成生死信,请谁传达凤鸾坡。”

  小行者听了,忍不住轻轻飞到他耳边说道:“太后娘娘不用悲伤,你若有信,我小孙与你传去就是了。”太后忽听得说话,又不见人,惊得香汗直流,满身抖战道:“我也是一国母后,怎时运不好,既已逢魔,却又遇鬼?”小行者道:“我不是鬼,是你上善国王请来找寻救太后的。”太后听见说是国王请来救他,便顾不得害怕,大着胆子问道:“你既是请来救我,为何不现人形?”小行者道:“我若现形恐被人看见,便不好行事。”太后随起身将房门闭上道:“我这房中无人,你自现形不妨。”小行者遂飞离了太后耳边,现出原形。太后忽然看见是尖嘴缩腮一个和尚,心中十分害怕,然在急难中无可奈何,只得问道:“你是甚人?国王怎生请你?”小行者道:“我姓孙,俗号小行者,乃东土大唐来的。跟随家师往西天见佛求解,路过你国。你国王为失了太后四下找寻,见我师父的面貌与这妖怪相同,故遣校尉拿住我师父。是我与你国王讲明白,又见我有些手段,央求我来找寻。是你的造化,亏我一寻就寻着了。”太后听了,又惊又喜又愁道:“既蒙圣僧来救我,只是这妖怪变化多端,又党羽甚众,你只一人,却怎生故得他过。”小行者道:“妖怪党羽多,能变化,都不打紧;只是这洞中又弯又曲,又深又远,一时难得出去,须设个法儿哄出洞外便好。”太后道:“他将我紧紧藏在洞中,还怕人泄漏,怎生哄得出去?”小行者道:“有个法儿。”太后道:“有甚法儿?”小行者道:“他若再着人来请你去同献供,你便慨然出去。”太后道:“出去便怎么?”小行者道:“他上面供养着三尊泥佛,他若逼你结欢喜缘,你便说:只要问这三尊佛,他说该结便结,他说不该结便死也不从。他若果然问时,我自有处。”正说不完,只见那十二个佛女又在房门外叫唤。小行者忙又变做个苍蝇儿叮在头上。太后依了小行者言语,便开了门问道:“你们又来做什么?”十二个佛女齐道:“佛爷分付奏上娘娘:这道场非同小可,不是人间私事,乃是大欢喜缘,升天成佛皆从此出,毕竟要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