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的,你敲我击,摇摆不定。还有几树梅花,淡淡的一点两点,趁着太阳渐渐地吐出来,微微的飘有香气。得多少霁日散彤云之景,回风送玉蝶之飞。黛玉细细看了一看,真个再世重来,感伤不已。
  这紫鹃、晴雯怕她着了冷,再则乏了、伤了,便曳上窗催她进房来。黛玉也便揉揉眼进去,却叫小丫头子将素心腊梅、水仙两盆搬进来放在炕上,呆呆的对着它,也点点头并不言语,倒像有什么领悟的意思。
  这紫鹃、晴雯也猜摹不出。晴雯在旁边看了一看,见黛玉被雪影子耀得粉妆玉琢,说不尽的百媚千娇,心里忖道:“这么个人儿,从古来哪里还有两个,要说我才像她,好不惭愧,怪不得宝二爷性命似的舍不得,也只有她略略的配得上。”便动了个替宝玉作合的念头,走上前将雪兜、搭护解了。
  紫鹃又去摸一摸金鱼儿。黛玉总不管,只看着两盆花,却像有所遇似的。她们两个便也由她,且去叠衣服添香。柳嫂子也来瞧瞧她两个,也便扬扬的在玻璃内望那雪钩的层层楼阁。这里黛玉心中思想的,黛玉也不告诉她们,她们如何能知道。
  原来黛玉自从回过来,一心一意只想修仙。她看了雪景回来,便想到天上琼楼玉宇,到得那里如何逍遥自在。再想起五真七祖内中就有孙真人女身在内,而且兰香真人本是孝女,十五岁上便想超凡,只因亲生牵挂,直到后来方才遂意,毕意一心坚确到底做了仙家。我从前早背父母,早该学她,枉枉地耽误了岁月,而且一子升天五宗超拔,我若得了道,连亡过的爹妈也一处了,看看满屋中陈设,只有这两样合我意思。
  这素心腊梅直到岁寒方吐,也历过多少风霜,况那水仙的翠带银盘,也真有凌波的态度。可惜它草本之类被人搬弄,若生在空山远水,由它受日月精化,一样的也会成形脱体。我如今强过它,又且历了多少境界,若不绝早回头,就比着草木一样了。正呆呆地想着,王夫人、薛姨妈、喜鸾踏冻来了。黛玉终究不好意思,略略应酬也就说倦。
  王夫人见她开了口,也欢喜,也会她倦的意思。老姊妹就同喜鸾出来,想些话去哄宝玉,还想黛玉就回转意来。哪知黛玉的心上已决定了一个主见,哪里还有想到宝玉的分儿。又过几日,黛玉早膳后又在那里出神,只听得小丫头们同柳嫂子齐声说道:“四姑娘来了,仔细着还都冻着呢!”
  惜春道:“这院子里竹儿也太多,阴阴的,你们怎么不将靠路的叫人砍掉些?”小丫头道:“咱们姑娘正爱它斜斜的呢。”这里紫鹃便揭起暖帘来,晴雯便迎出去,同小丫头子搀着惜春进来。
  黛玉就满面地笑,迎出来说道:“好姊姊,怪惦记我,你就是未卜先知的。你再不来,我要叫紫鹃来拉呢。”
  惜春也笑道:“你哄谁呢,你还放紫鹃来呢?”说着笑着,就在炕上对面的坐下了。惜春笑道:“林姐姐,你爱着这两样花,什么意思?”黛玉笑吟吟地道:“你猜猜。”惜春也笑着点头,道:“我也懂得。”
  黛玉笑道:“你怎么不说?”惜春道:“你怎么不说,要我说?”黛玉道:“我专等你说。”惜春弹了一个榧子,笑道:“你要我说偏不说。”两下里笑了一笑,这里丫头们如何知道她们两个的机锋。
  黛玉说到合意,便将《参同契》、《性命圭旨》等书互相讲究,一个功夫深透,一个会悟精灵,说得头头是道。正在讲得投机,外面王夫人、李纨、宝钗、平儿也来了。这两个好不阻兴,黛玉略略地说句话,也就呆呆地坐着。又是王夫人会意,就同平儿、紫鹃、晴雯假说看看残雪,到那边房里与晴雯说开了。
  这晴雯本来心地爽直,而且见到做主子的这样,又当着众人前细细地表白她疼她;又且袭人改节落在她眼睛里了,她又和宝玉好,一时间不由地说道:“太太既然明白了,就是了。”王夫人便央及她到宝玉处走走。
  晴雯道:“我是直性人,就去也不能哄他。”王夫人听见“就去”两字,心里便喜欢,又晓得她性傲,不好逼着她,便将就的道:“随你看光景便了。”王夫人反又托了紫鹃,遇空时催她走走,只当散散似的。紫鹃也应允。王夫人、平儿便告诉宝玉去了。那柳嫂子在窗外悄悄地听见,直惊喜得了不得。若是五儿,那里有这个分儿?便伺候着晴雯反像自己倒做了孝顺的女孩儿一样,遇空儿也就催她。
  且说黛玉,见王夫人、平儿去了,稍觉适意,终究李纨、宝钗平日的情分虽好,这会子却另一路人。惜春也觉得打断了讲道,四个人却三条路径,一时说话总觉得不大投机。正是: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到底是宝钗的心灵,高似李纨的悟性,看见她两个情景便猜着了几分。
  从前宝玉着魔时寻着惜姑娘讲道,今黛玉或者也着了魔,也同她讲道。虽则两个人各自着了魔,然后合了她,毕竟也是她性情合得他两个的意思。却也好笑,前前后后印板儿似的拿她做搭纽儿。
  宝钗也像规劝宝玉似的说道:“你两位妹妹像谈甚道似的,怎么瞒着我同大嫂子?”李纨也笑了。这里惜春未及开言,林黛玉嘴快,就笑道:“讲了你们也不懂。”
  宝钗便笑拉李纨道:“你看她欺我们到这个分儿,我倒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