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日。到第二日,饮至二更以后,忽见管门的家人拿着一封束帖来禀道:“方才有人在门外呼唤,说有甚书札送到。小人连忙去开门,那人已从门缝里塞了一封柬帖进来,竟自去了,正不知是谁家的。”栾云道:“半夜三更,如何有人来递书?”一头说,一头接那柬帖来看,却封得牢牢的,封面上写道:“栾大相公亲启。”伯喜笑道:“那下书人好粗鲁,这时候来递的书,自然有甚紧要事立候回书的了,如何门也不等开,便匆匆而去?待他明日来讨回书时,偏要教他多等一等。”家人道:“小人方才问他即要讨回书的。他说,不消了。”本初道:“却又作怪,既不消讨回书,定是没要紧的书札,为何半夜三更来投递?”栾云道:“待我拆看便知端的。”随即扯开封儿。看时,那里是甚书札,原来是个不出名的没头帖,上写着二十个字道:
  
  关节买得好,被人知道了。
  拿住三耳人,这场祸不小。

  栾云看了,大惊失色,忙递与本初、伯喜看,二人都失惊道:“这那里说起?”栾云问家人道:“你曾见那下书的是怎么样一个人?”家人道:“小人在门缝里接了他的书,忙开门去看,黑暗里已不知他往那里去了,却不曾认得是谁。”栾云叱退家人,与本初、伯喜商议道:“此事怎处?”伯喜道:“此必大官人有甚冤家打听着了这消息,在那里作祟。”本初便问栾云道:“兄可猜想得出这冤家是何人?”栾云道:“我平日为田房交易上常与人斗气,有口面的人也多,知道是那一个?”伯喜道:“我们前日作事原不密,家中吃酒,立议,又到典铺中去兑银,这般做作,怎不被人知觉了?”本初道:“事已如此,不必追究,只是如今既被人知觉,倘或便出首起来,却怎生是好?”伯喜道:“幸喜他还只在门缝里塞这柬帖进来,若竟把来贴在通衢,一发了不得。”栾云被他两个你一句我一句说得十分害怕,心头突突的跳,走来走去没做道理处。本初沉吟了半晌,说道:“所议之事做不成了,不如速速解了议罢。”伯喜道:“只可惜一个及第进士已得而复失。”本初道:“你不晓得既有冤家作祟,便中了出来,也少不得要弄出是非的。”栾云点头道:“还是解议为上策。”当晚一夜无寐。
  次日清晨,栾云袖了原议单,并这没头帖,同着本初、伯喜急到聂二爷寓所,把上项事备细说知,取出没头帖与他看了,告以欲解议之意。聂二爷听说,勃然变色道:“公等作事竟如儿戏!前既议定,我已差人星夜支会家姊丈去了,如何解得?”本初道:“解议之说,原非得已,奈事既泄漏,恐彼此不便,还望俯从为妙。”聂二爷道:“他自被冤家察访了消息去,须不干我事,难道我三耳人真个怕人拿住么?”伯喜道:“二爷自然不怕别人,但栾相公是极小心的,他既见了这没头帖,怎肯舍着身家去做事?”聂二爷大怒道:“我那知你们这没头帖是假是真?你们前日哄我立了议,把关节暗号都传授了去,今日却捏造飞语,要来解议,这不是明明捉弄我?只怕我便被你们捉弄了,明日家姊丈知道,决不和你们干休哩!”本初见聂二爷发怒,便拉栾云过一边,密语道:“看这光景,不是肯白白解议的了,须要认还他几两银子。”伯喜也走过来说道:“没酒没浆难做道场,须再请他吃杯酒,方好劝他。”本初道:“若请他到家去,又恐张扬被人知觉,不如邀他到酒馆中坐坐罢。”栾云此时没奈何,只得听凭二人主张。本初便对聂二爷说道:“台翁不必着恼,我们要解议,自然还你个解议的法儿,此间不是说话处,可同到酒馆中去吃三杯,了说前日的合同原议,乞即带去,少停,议妥了,就要销缴的。”聂二爷还不肯去,本初、伯喜再三拉着他走,聂二爷方取了议单,随着三人到一个酒馆中,拣个僻静阁儿里坐定,唤酒保打两个酒,摆些现成肴馔,铺下钟筋,一头吃酒,一头讲贯。聂二爷开口要照依原议三千金都认还。本初伯喜说上说下的说了一回,方议定认还一半,送银一千五百两。

  
  


第四卷 蠢鳏夫欲续娇娃 硬媒人强求半锦



  诗曰:
  
  淑女还须君子逑,等闲岂许狡童谋。
  秦楼跨凤人如玉,不是萧郎莫与俦。

  却说礼部侍郎桑求,号远扬,蜀中绵谷人。他为人清廉正直,并无人在外通关节,况他夫人是刘氏已经亡过,也并没甚舅子聂二爷,此皆赖本初、时伯喜借他名色设局哄骗栾云。那桑公只因前科典试秉公取士,宦官杨复恭多有请托,他一概不听。为此,复恭怀恨寻事,把他贬做襄州太守。当下,栾云展阅邸报,见桑公降任本州,便问赖本初道:“前日只道桑侍郎还要典试,不想如今到贬做这里太守,这等看来,前番聂二爷的议头,纵使没人撞破,也是没相干的了。”本初道:“怎说没相干?他是礼部侍郎,就降调了,原与礼部声息相通,况恰好降任本州,若是前日议头不解,包你有用,可惜被人撞破了。”栾云道:“若这般说起来,他今到这里做官,我们正该去钻刺他。”本初道:“若要钻刺他,须趁他未到任之先,早往前途迎候,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