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都叫倌人的,我还听说不像南京钓鱼巷的姑娘,同客人接了线头,然后才能去住,还要六块钱一夜;此地的倌人只要客人是个标脸,头一次进门的时候,只须摆抬酒他就留着住宿了,到了明日早上起来,不过要把四块钱做什么下脚,以后便一个钱不要,由他常来了。最讨便宜的是戏班子里小花旦小武生,那些倌人一见了这等人,便不要命的拉了来,认他朝欢暮乐,还要贴钱把他用,做衣服把他穿,这不晓得是什么缘故?”

  赵鼎锐道:“这有什么缘故呢,终不过是下贱罢了。”杜海秋道:“你到不要说他下贱,越是阔嫖客大老官,并他些什么大人,偏检这些姘戏子的倌人嫖,才算有体面,只怕你我要去嫖他,还巴结不上呢!”赵鼎锐道:“算了罢,我不愿有这体面事,暗地里给人家刷锅。”于是大家笑了一阵。李亦仙道:“吉兄与赵二弟初到此地,也当得请他们一顿,我们晚上先去吃番菜,然后去看戏何如?今晚你请,明日是我的主人。”“罢罢,我们赵二弟羡慕此地倌人好,我明晚就请他去吃酒,或者有爱上他标脸的也未可知。”赵鼎锐说:“海秋你不要作孽了。”李亦仙道:“赵二弟的脸虽标,却不如吉兄的脸生得俊俏,恐怕吉兄是有人要爱上的。”吉庆和道:“小弟是曾经沧海难为水,除却巫山不是云,不必说绝无人爱,就果真有了也是不愿的。”杜海秋哈哈哈大笑,望着赵鼎锐道“意中人远天涯近,吉寿人可谓情痴矣。”

  此时已是上灯时分,李亦仙便邀他们出去吃蕃菜看戏,直至夜半方回,一宿无话。到了次日,因上海早间无甚趣味,大家就在客寓内闲谈,吃过午饭,杜海秋就着人雇了两辆马车,先往各处一游。将近五点钟光景,杜海秋便带着各人到了个旧游之地,进得门来又询问明白,却好林韵仙刚才回来,听见有人询问,即着娘姨下楼招呼,于是大家就跟着娘姨同到了楼上。林韵仙已站在那里迎接,一见杜海秋,便殷勤说道:“杜老爷三年弗见哉,请里厢坐没哉。”说着便让了进去。大家坐下,娘姨泡了五碗茶,林韵仙让了茶,又问了各人姓名,然后向杜海秋道:“现在阿是要进京去会试格,几位老爷阿是一道子来个住拉啼场伙唔别子奶,三年日日拉里牵记奶,一封书信弗曾把拉唔格,没叫别人家真个要牵记煞。”李亦仙便学着苏白,笑道:“先生弗要牵记哉,今朝是来个哉,阿有嗜闲话说。”说得大家笑个不住。

  杜海秋便招呼预备摆酒,林韵仙听说,赶着叫娘姨下去预备,杜海秋又叫林韵仙荐四个人来,林韵仙就斟酌了一会,拿出几张局标并笔墨之类,放在杜海秋面前。林韵仙一面说,杜海秋一面写,李亦仙是苏蕙芳,吉庆和是王娟娟,赵氏兄弟是金大宝金小宝,却是姊妹两个。

  林韵仙便把局票拿了出去,着人去叫。一会子摆了酒席,大家都入了坐,去叫的局先后也到了三个,只有吉庆和的还不曾到。三巡酒过,王娟娟才跟着个娘姨走上楼来,刚进了房,李亦仙便喊道:“吉兄的人来了。”吉庆和掉转头来一看,忽大惊道:“你怎么到这里来的?”赵鼎锐、杜海秋听说也看了一看,便道:“你不是半山寺庙祝王大的女儿么?”王娟娟便发了一回怔,这才说道:“好像是在那里见过的,急切却记不得了。”赵鼎锐道:“你曾记三年前十月初间,我们三个入到半山寺闲逛,在一局亭上,同你老子闲话,你老子在那里讲,你给人家做平金的扇套上剩了许多钱。正讲得高兴,从京货铺子拿了生活回来,寻着你老子,还说他同谁絮聒的,可记得不记得么?”王娟娟猛然想道:“是了,但不知三位老爷尊姓什么?”

  杜海秋道:“我姓杜,这位老爷姓赵,那位就是吉老爷。这吉老爷自从在一局亭上看见你一面以后,便便慕你极了,隔了个把月,只怕还瞒着我们去访了你一趟,不知可遇见你没有?”王娟娟道:“只是几时的话呢?”吉庆和道:“总在冬月初的事,我昕见你老子说,你因京货铺子里没有生活,你闷得很,到什么干姨娘家去了,可是有的么?”王娟娟听说,便籁籁的流下泪来,咬着牙齿恨道:“诸位老爷们且请吃杯酒,小贱婢的情节一言难尽,难得在此遇见老爷们,又蒙格外垂问,小贱婢的冤就可以伸了。待老爷们吃过酒,当细细的禀上。”说罢就靠着吉庆和坐定,大家胡乱饮了一回,赶著吃了饭。吉庆和便问道:“你怎么会到此地,你老子知道不知道呢?”王娟娟道:“自从老爷们去过之后,第二年夏天,我老子就得了急病,不到两日就死了,死下来一无所有,又无本家亲戚可以设法,只有我这干姨娘平时同我最好,我就跑到他家去,请他代我打个主意,当时并承他的情,就一力担承,叫我不要作急。果然第二天不知他是怎么弄的,就将衣衾棺木弄了来,共计约有二十元的光景,当下就把我老子收了殓,我那干姨娘就陪我在庙里,等我老子过了三七,请人安葬了他,就说我人大了,独自住在庙里不便当,莫若同他同去住,在他家各事顺便些。我听了这话到也不错,后又想着他家也不是有余的人家,怎么养得起闲人呢,因把这话就对他说了,他又说道:”姑娘这算什么,干姨娘虽穷,你吃的一碗饭,还不至于没有,好在姑娘还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