圣目,只见写道:
  
  天心怀圣代,祥逐露华来,
  膏液金盘受,恩流银汉开。
  珠团千岁树,玉结万年杯。
  远迩咸沾泽,群瞻周主台。

  天子览毕,大加奖叹,道:“卿才如此,不下云卿,何相见之晚耶!朕欲俟云卿来,各加一职,不必春闱与试,何如?”水生道:“蒙圣恩格外施仁,诚臣等不世之遭逢!然不与春闱之试,恐朝臣以臣等为要君,且以开功名侥倖之门,故愿受违旨之罪,不欲受要君之名,有忤圣心,臣该万死。”天子愈加敬服,道:“卿不以速进为荣,而反以苟合为耻,志诚可嘉。俟来春捷后,即当大用。”说罢,命内侍送归,不题。
  再表云生,自别水生之后,主仆一路晓行夜宿。到了姑苏,即寻到文总兵旧宅,只见不是前日的门望了,忙问近邻人家,那些人对他说道:“你还不知么?文总兵征蜀之后,有人说他降贼,故此恼了圣上,差了缇骑前来拿取家族。连我们不晓得影响,半夜里打开门时,屋里没有一人,他家里有一位小姐、何老夫妻两个、一个侍女,竟不知往那里去了,后来逐处检查,竟无着落。如今事已冷了,那何老官夫妻两个在外摇一只小舡,做些小经纪,时常回来。我们问他小姐去向,他再不肯说。如今这个宅子已官卖与人了。”云生听完说话,心中早已恓惶之极,几欲堕下泪来。只得忍住,问道:“如今何老官可回来么?”那人道:“去了好几日,只怕早晚要归了。”
  云生遂别了那人,一路对松风道:“少不得要等那何老官回来,讨个消息。不若仍到栖云庵去,重整书画店起来,一则使小姐或避在那里,倘若闻知,便好差人访问我了;二则即石相公或到这里,亦可以相会。”算计已定,即忙到栖云庵来寻那寺僧。寺僧便道:“相公前日忽然不知哪里去了,叫我们没做理会,后来又被晏公子晓得相公寓在敝庵,正要在我和尚身上还他一个相公,连忙陪情下礼,方才饶过。相公一向果在哪里?”云生道:“小生自与小晏相闹之后,遇着一个旧相知,一意要留小生到家。小生本欲通知师父们,缘其夜已有二、三更,师父们正在浓睡中,恐惊动起身,所以不及奉别,其实得罪了。今来此非为别事,意欲仍借宝庵,重整旧业,不知师父允否?”寺僧道:“如今使不得了。前日受了晏公子累,好不耐烦,恐他晓得,又要来缠扰。倘相公又自隐然去了,那里又有许多陪情下礼东西送他去?相公亦不得知,况且无人补偿,何苦讨这烦恼吃?更兼地方严禁不许容的而生可疑之人,所以小庵义不留人,就是这些行脚游僧,也不留他;就要留的,毕竟相知不过。吃不过他重谢,临行又买些素菜来送我,撇不得情面,小庵只得破费几分,买嘱地方,方才许留。”
  这一番说话分明要云生的东西,都是谎说,晏公子何曾诈他?地方何曾严禁?云生没奈何,要会何老官,只得叫松风秤一两银子送与寺僧,道:“些须赔偿晏公子送礼之物,后日尚容重谢。”那寺僧即转了面皮,道:“阿弥陀佛!我们出家人哪里要人东西?只是世界如此,所以不得不然。梅相公原是旧相知,要住时,只得住住罢了。就有人说,贫僧送他几分,自然不说。单怕晏公子缠扰,如今事久,料也想忘了。”松风在旁插嘴道:“晏公子如今在京坐监。”寺僧假意拍掌道:“是呀!是呀!晏公子在京坐监,有这事的,小僧一时忘了。如此竟安心无事,一些没有忧虑。”即将银子假意送还云生。云生道:“些须微物,何必推逊?”寺僧道:“真个要小憎受么?如小僧不受,只道不肯留相公,设奈何,只得权领了!”
  遂把庵中收拾收拾,云生仍照旧开将起来。外面将一纸写了,粘在墙上道:
  
  旧日庵中梅再福复寓于此,要会者速到此处。

  下面又写一行:再福系云剑改姓名也。此是云生深意处,惟恐小姐但寻姓云,不寻姓梅的,所以特注这一笔。岂知那寺僧看见云剑名字,忙忙私下里拉着松风问道:“我前日看见北场乡录第一名是云剑,可就是你家相公么?”松风道:“不是我家相公,难道又有一个?”那和尚大惊,忙去报知合寺,赶出若大若小出来,都来探望,道:“云相公贵人,小僧辈肉眼不知迎接,来迟勿罪,勿罪。”只见先前这僧袖中忙拿银子送还道:“云相公早些说,小僧哪里敢受?就是晏公子陪礼些须,哪里要云相公偿还?还请相公收了。”云生看见这般光景,倒也好笑,说道:“小生承师父们照顾,如若不收,即当了房金罢。”和尚道:“云相公要住,便住住罢,哪里要房金?后面相公做了高官,和尚们来大大开一个疏簿头,就有了。”云生只得笑而收下。只见和尚进去,不是献茶,便是送点心,极其奉承、恭敬。正是:
  
  世上无情是秃驴,逢人无过念阿弥。
  这般势利真堪杀,几副随时好面皮。

  那云生日日叫松风到文宅左右候何老官归来,果然不几日,遇见了何老官。忙领他来见云生,一见云生,未及开言,扑簌簌下泪道:“白相公在我家时,家老爷安居在家。不知哪个奸臣又要害我老爷,差去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