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璋别了妹子。汤彪、冯旭送下船,一路无辞。到了扬州,□□住下,要别换船只。岸上寻了下处,住下数日,叫埠头。埠头道:“三日后也有一位是进京会试的,不若林老爷同舟,如何?”林璋道:“妙极,妙极。”当时说了价钱,丢下定银。汤彪道:“久闻扬州乃繁华之地,且喜今日空闲,何不前去一游?”林璋道:“甚好。”三人带了家丁,一路进城。上埂子街,见三街六市做买卖的来往纷纷。信步到教场,抬头一看,只见许多蓬子都是相面、测字、算命的,无数闲人争闹。又只见个布招牌写着“江右姚夏封神相惊人”,又见牌上写着两句道:一张铁嘴说尽人间生与死两只俊眼看见世上败和兴汤彪道:“老伯进京,何不相相气色?”林璋心里也要相相,见汤彪叫他相面,正合他意,走进蓬子,把手一拱道:“先生请了。”姚夏封看见三个斯文的人走进,连忙立起身,道:“三位先生请坐。”彼时三人坐在凳上。姚夏封道:“请问三位尊姓,贵处何方?到此何干?”汤彪道:“这位是进京去的,姓林。”指着冯旭道:“此位姓冯。在下姓汤,俱是浙江人。”林璋道:“请先生法眼,相相我的气色如何。”姚夏封相了一会,道:“尊相据小子看来,天庭丰满,地角方圆,他年必登科甲,日后定掌威权。”林璋道:“今春可得上进?”姚夏封又相了一会,道:“水星照命,倘在船水之上,诸事小心为妙。但功名今春无望,应在明秋,自有大贵人提拔。那时,位列台臣之上,可掌生死之权,有诗为证:‘正月寅宫面带伤,加官进禄喜洋洋。目下却当水星现,不须仔细向前行。’”相毕林璋,汤彪道:“在下也请教先生。”姚夏封道:“请君正了。”汤彪只得坐正了。
大凡教场之中来的江湖,有些生意之人便围了观看。姚夏封这蓬外站了几层人,围得满满的,争看姚夏封相面。姚夏封才将汤彪相了一会,正欲开讲,只见外边来了一个英雄,头戴范阳毡帽,身穿一件元缎箭衣,腰束一条丝鸾带,足蹬元缎朝靴,后跟三、四个家丁,身长丈二,膀阔三挺。他见许多人围在那里,他也不知甚么事,大踏步走将上来,分开众人,走到里边。看见是个相面先生替那人相面,他心里也要相相。他也等不得相完了汤彪,就把汤彪一推,道:“待俺相相再相。”汤彪大怒,喝道:“你这个人好无礼,事有先后,因何把我一推,先替你相?”那位英雄那里受得住他的气,登时大怒,圆睁怪眼,喝道:“该打奴才!”汤彪道:“你转敢骂我,匹夫!”那人道:“俺骂你不算为奇,还要打你哩!”汤彪大怒,道:“要打谁怕你打,你这狗狼养的忘八旦,要打就打,怕你也不算好汉!”那人只奔汤彪,汤彪竟奔那人。二位英雄彼时就动了手,也不知谁强谁弱。且听下回分解。

第六回姚夏封广陵风鉴常万青南海朝山
词曰:
天上乌飞兔走,人间古往今来。沉吟屈指数英才,许多是非成败。富贵高楼舞榭,凄凉废塚荒苔。万般回首化尘埃,惟有青山不改。
话言二位英雄交手相打,一个似风乘懒象,一个如酒醉班彪,那些看的人越看越多,把那林璋、冯旭二人唬得战战兢兢,也不敢上前解劝,口中叫道:“不要打,有话说话!”正是:乱烘烘翻江搅海,闹嚷嚷地裂山崩。
那大汉的家丁向汤彪道:“爷不要动手,我家爷是打不得的,乃世袭公侯的公子。”跟汤彪的家人也叫道:“爷不要相打,我家公子也是打不得的。我家老爷现任金陵总制操江。”姚夏封劝道:“俱是功臣之后,正是‘荷花白藕青荷叶,三教原来是一家’。”二位英雄听了,方才住手。
林璋、冯旭二人看见他二人不动手,十分欢喜,忙向前邀那人道:“且请入座。请问尊姓大名。”那人笑道:“俺是山东登州府[人],姓常,名万青,俺高祖是高皇功臣,名遇春,只因功高,加封世袭国公之职。今奉家母之命,南海朝山进香,打从此处经过,今日是俺不是,冲撞公子。请教尊姓大名。”汤彪道:“小弟高祖也是高皇驾下功臣,姓汤名和。家父名英,小弟汤彪。家父现任总制操江。因送我叔父进京会试,今日得罪长兄,望乞恕罪。”常万青哈哈大笑道:“俺们祖父俱是一殿之臣,今日相逢,就是在会之人,真正三生有幸。”说毕,大笑起身。汤彪指定林璋道:“此位是小弟的年伯,姓林名璋,金华府人氏。”又反映着冯旭道:“此位是年伯的外甥,姓冯名旭,住在杭州。我二人同送年伯至此,不想幸遇常兄,真三生有幸。”万青闻言大喜,道:“今日天已晚了,欲待请教这位先生相相,只怕来不及了。不若将姚先生请到小弟敝寓,将尊兄二位细细请教,不知姚先生肯允否?”姚夏封听了,满口应承,忙忙卷起招牌,收了笔砚,包将起来,寄在对门点心店里。板凳、桌子自有人收去。随着四人一同而去。
走出钞关门,来至寓处,恰好常万青也在此下着,万青吩咐家人备下酒席伺候。说罢,请姚先生观相。姚夏封观了一会,说道:“公爷莫怪小子直言。”万青道:“君子问祸不问福。吉凶祸福,但说何妨。”姚夏封道:“公爷的尊面印堂红光直透天堂,后面杀气山根,红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