提起的为妙。你想金寓虽然答应嫁我,不过是一句话儿,又没有什么凭据;付那一千银子定银的时候,是我自己亲手交给他的,又没有一人见证,没有一个收条。就是赶到船上寻着了他,他若是老羞变怒,和我硬挺起来,也不能当真将他怎样,那时岂不是更觉坍台?所以我的意思,也不必再去追他,只算我瞎了双眼把他当作好人,上了他这样的一盘恶当。从今以后只当没有这件事儿,绝口不要提起,还要托你在朋友面前替我遮瞒一二,切不可逢人便说,弄得我没脸见人。”
  陆云峰起初原是一团怒气,恨不得把王太史的事当作自己的事情,寻见了金寓,不知要打算将他怎样。及至听了王太史的一番说话,回心一想觉得实是不差。金寓虽然口说嫁他,却自己又不是媒人,又不是见证,没有什么一定的凭据,那里说得过他?万一金寓翻转脸皮抢白几句,说他们霸阻从良,那时放手又不是,不放手又不是,难道真好不叫他嫁人不成?如此一想,便把那一腔烈火一时间瓦解冰销,叹一口气道:“罢了罢,虽然不是我的事情,却实在替你气愤不过。你的说话也是不差,只是不去追他,就这般把他放走,却是便宜了这个良心丧尽的东西。”说着,又觉又埋怨王太史道:“都是你当初不肯听人说话,现在却弄到这个样儿。”王太史道:“事到如今,不必提起,我也追悔不来的了。”说罢,回头见厨子还自痴痴呆呆的立在一旁听他们说话,王太史当时就分付了那厨子几句话儿。那些木器家伙本来都是租的,只消叫人搬去就是,又叫那厨子暂看一夜,明天叫人来搬,又把那房子退了,厨子也辞了自去。这且按下不提。
  只说王太史自金寓逃走之后,心上虽然懊恼,那花柳场中的兴趣却是一毫不减,只想要再看一个比金寓好些的人。果然不到几天,又被他看中了一个东尚仁的花彩云,也是一个著名的老蟹。王太史却又偏偏的拣中了他,做了不多两日,吃过两三台酒,碰过三四场和。花彩云见王太史呆头踱脑的不甚内行,明放着是一个土地码子,便想放出辣手弄他一注银钱,轻轻易易就和王太史做了相好。住过一夜,就撒娇撒痴的要嫁他。王太史见花彩云待他十分要好,不比金寓总是冷冷的样儿,心上就甚是欢喜,认定了花彩云是个好人,便请辛修甫和他做媒。辛修甫明晓得花彩云也不是个肯嫁王太史的人,又是一番骗局,恳恳切切的劝了他几次。怎奈王太史执意不从,口中只说:“花彩云决计不是金寓一般的人,你们不要胡说。你若是不肯和我做媒,我也不好勉强,只好待我去另请别人便了。”辛修甫听了无可奈何,只得和他去说,讲定五千身价,先付二千。这回的王太史却比前一回老到了许多,付定洋的时候叫辛修甫从中经手,还要花彩云写了一张收条,画了花押,又叫吴鉴光看了一个合婚的吉期。王太史自以为是千妥万当的了,不想到了吉期的前一天,又闹出花样来。
  看官,你道是什么花样?原来花彩云接了王太史的定洋,打算要想个法儿逃,不料事机不密,不知怎样的走了风声,被辛修甫打听了出来,不觉勃然大怒,好在付过定洋,立有婚书,不比金寓的逃走一毫把握没有,所以不能追他;这花彩云既然出过婚书,又有收银的字据,和他出起场来,不怕他飞上天去。当下辛修甫得了这个信息,便立刻报了捕房,先派了一个警察来守住了花彩云的门口,随后修甫自己赶到彩云院中,当面问他不应这般混帐。谁知花彩云不慌不忙,一口咬定并没有这样的事情,竟是赖得干干净净。修甫听了,也指不出个什么逃走的凭据来。花彩云倒逼住了辛修甫,问他这句话儿是那个同他说的,一定要修甫指出这个人来,倒说得修甫无言可答。花彩云又道:“倪堂子里向嫁人勿嫁人,总归全靠一个名气,格号说话倪陆里担当得起?之修甫想了一回,方开口冷笑道:”据我看来,你的说话还是老实些儿,不要大宽大转的远兜圈子。你既是不愿从良,这也不能勉强,这是一生一世的事情,勉强不来的。与其嫁了过去将来闹什么笑话出来,不如现在一刀两断,讲个明白的好。我看你把他付过的定洋还了出来,我到他那边说法,从此两不相关,免得你心中不愿,否则你今天这件事儿闹了出来,既有婚书,又有现成的收据,恐怕你到了公堂难逃公道,不知你心上如何?“
  花彩云听了不觉红泛桃花,低头无语,半晌方说道:“倪堂子里向格嫁人,勿是好弄白相格。故歇倪嫁王大人,外势大家才晓得格哉,一排老客人听见说倪要嫁人,来也勿来,生意才无拨格哉。辛老拜托耐,去搭王大人说声,倪是打打算算嫁拨俚格,故歇俚翻过来说勿要末,只要俚摸摸良心,自家说仔一声末哉。”修甫道:“你不要认错了我的意思,这件事情王大人还没有晓得,这是我的主意,还要去同他商量起来。”花彩云道:“故歇也无啥话说,倪虽然做仔倌人,也勿见得自家挨上仔别人家格大门,老实说,要讨倪格客人也勿止王大人一干仔。俚耐勿要,倪也无啥希奇,只要俚自家想想,说末说仔一泡,弄到仔故歇,原是一场无结果,阿对倪得起?辛老倪格生意瞒耐勿过,耐看倪故歇阿有啥格生意,还要叫倪还俚二千洋钱,叫倪陆俚搭去变格二千洋钱出来?”辛修甫听了,也晓得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