论甚么人,都羞于着面。哥儿不知道,琴丫头有了人家,今年秋天人家就要娶过去,所以你舅舅办嫁妆去了,不然你这次也可见着他了。你今日且住在这里,明日见了你姐姐再去。”璞玉答应了。
  口内虽问着聘琴默的人家儿及金公回来前日子,不知何故,心中只觉闷闷的,饭后在外书房安歇了。一夜盘算着琴默未见之故,又想起他扇子上所题之诗。自思:“琴姐姐怨恨我自然是不浅的,只是你那里知道,我自己不得张主的原故呢。”展转心酸,直至天明,不曾合眼。也不知枕上流了多少泪。
  次日早起,梳洗已毕,进内来时,顾氏正诵早经。因此命丫头们领璞玉到他姐姐屋里暂坐。这正合了璞玉之意。走进琴默所住的院内来,只见花木茏葱,三间绣房,虽未画栋雕梁,建造得也尽精巧。璞玉方上台阶时,瑞虹迎了出来,打起门帘子,请入外间,笑道:“大爷这里暂坐,姑娘还未梳洗完呢。”璞玉便坐在东边炕上,周览那房中陈设修饰。等了半日,忽一小丫头掀起内间内帘道:“姑娘出来了。”只觉一阵香气扑鼻,琴自歇扶着凭霄冉冉而出。但见:
  裁就名花容颜,绫裹细柳体态,看红麝白玉奇柔润,又正是燕飞莺翔时,云鬓乌色连云水,眉端青黛透眉杪,袅袅婷婷非但难画,便是身影亦妩媚。
  璞玉未见琴自歇已两年有余,常言道:“三日不见,拭目相看。”似比先时更觉光艳照人了,见而大惊。二人相见施礼毕,璞玉道:“兄弟不知进退,使大姐姐忙了。”琴自歇笑道:“我梳洗烦慢,以致贵客多候了。”二人遂分宾主而坐。璞玉道:“兄弟那年未得亲饯姐姐,别后实是悔恨不及,更兼每当想起姐姐深思厚爱,使我五脏几乎都碎了。今又幸得一见,愿得终日相聚。只恐砖列玉侧,有污姐姐光颜。”说着不觉流下泪采。琴默也满眼眼水,勉强笑道:“我们乃是至亲骨肉,兄弟何出此言。纵早晚相聚,也非他人,只是似我草芥之身,比之与玉,未免过誉了。”璞玉道:“此正所谓‘白玉不自知其洁,楠木不自知其香’了。”
  琴默笑着说道:“请入里间拜茶。”遂让璞玉到内间坐了。一时丫头们备上茶果来,璞玉一面吃茶,一面抬头见墙上挂一紫竹洞箫,便笑问:“素知姐姐善琴,原来也善于箫。”琴默道:“不过闲着胡乱吹吹罢了,那里会这个。”璞玉将起去将那箫取下来看时,只见单丝系着一个瓷环在上面,璞玉道:“姐姐如何不系个玉环,倒系了这个?”琴默笑道:“金玉之物,岂可多得,我那里有。”璞玉无意的说道:“不是还有我小时候给的那个玉环吗?”琴默点头微微一笑道:“自古以来,人偏戴个玉环,竟不知何意?”璞玉道:“据闻:玉乃取其洁,环乃尚其终始如一也。”琴默又点头道:“原来如此,因我愚昧,你虽将他给了我,我却未解其意,幸赖愚钝,未改终始。”璞玉听了,羞得满面通红,纵有满腹言语,却说不出一句话来,只长叹了一声,低下了头,只顾说那箫好。方欲吹时,琴默又让茶,璞玉笑道:“姐姐这箫赏了我罢。”琴默道:“这也无甚可取之处,不过中心空空而已。兄弟若要,明日奉送。”
  正说着,顾氏太太进来了,遂一同吃了茶。又住了几日,自思:“永居也无用。”只得暗中流泪,拜别了顾氏、琴默等来到德清家里。又过了几日,因心中记挂着苏己之疾,便向姐夫、姐姐告归。德清也知其心中愁闷,方欲送别时,只见丫头们回:“顾氏太太那边,遣瑞虹姑娘来了。”欲知后事,下文分解。

第三十二回 悲催艳魂归太虚界 哀函香泪洒在人间
  话说德清唤进顾氏所遣一个媳妇同瑞虹进来见了,那媳妇将顾氏赠金夫人的各色礼物一一交与了璞玉,又从瑞虹手中取过一件红毡袋盛的东西,笑道:“这是我们姑娘吹过的箫,那日大爷要的,姑娘回了我们太太送来的。”璞玉忙站起来接过,向瑞虹欠身道:“归去回复姐姐谢恩。”
  原来德清已生了一子,见嬷嬷抱过来,璞玉喜爱,玩耍了一会子,待领了德清送回家的馈仪后,金绍奉酒送行,姊弟二人洒泪而别。这正是:“离合悲欢无定时,东西南北任马足。”璞玉归家心切,沿路也无心赏玩野最。又正值清秋,如风卷残叶,一日回到家中,入介寿堂见了老太太,又见过了老爷、太太。回到自己屋里来时,苏己扶着人降阶相迎。
  璞玉见苏己越发形容憔悴,体衰力微,气喘吁吁,弱不胜衣,忙握住双手入房,一边道:“嗳哟!如何这么几日内使瘦得这个样儿了,不知又添了甚么病?”苏己满眼泪水,说道:“倒没添甚么病,只是咳嗽不已,不时发冷汗,懒得吃东西。”璞玉蹙眉道:“老爷、福晋姨娘不曾请大夫诊治吗?先前那药若不济事,只管用那一样做甚么?也该换一换了。”
  正说着,只见秀凤、双庆等众丫头们进来见礼。璞玉喝了一盏茶,遂起来欲回老太太,另请大夫去。苏己忙按住坐下道:“昨日听说,老爷也寻别的大夫呢,再等两日不就知道了!如今你刚刚回家来,即为我的事到上头去回,岂不老爷、太太没照管似的了。我料这病,也无须用药治,只是好生养着不出屋,托老爷、太太的福,也没甚要紧似的。”说话间又干咳了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