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忌刻,非杜则不敢。正不落庸钝处。

  张元凯:涧藤栖瞑翠,栖字与杜少陵「秔稻卧不翻」卧字同一用字之妙,当本三辅故事:人柳三眠三起之眠字。

  张瓌位光禄,妓妾盈房,或讥其衰老,瓌曰「平生嗜好无一复存,唯未能遣此耳。」齐书张子野年八十五,尚买妾。东坡作诗有「锦里先生自笑狂,莫欺九尺鬓毛苍」句。古今诗话钟情如二张,无乃甚矣。然当樽俎言欢、铅华佑饮,正吾辈嘲风弄花,可藉以鼓荡神襟也,乃或以老大自伤,或故示以高年硕德、岸然操一副尊宿面目,能免方头诮耶?辍耕录载:龙鳞州先生过福建,宪府设宴,命官妓小玉带佐觞。酒半,宪使举杯请曰「今日之欢,皆玉带为也,愿先生酬之以诗。」时先生负海内重名,雅畏清议,又不能违宪使之请,遂书一绝云「菡萏池边风满衣,木樨亭下雨霏霏。老夫记得坡仙语,病体难禁玉带围。」于是举席称叹,尽欢而散。观此,可以想见昔贤风致矣。

  南华列御寇篇:齐人之井饮者相捽也,郭象注云「夫穿井所以通泉,吟咏所以通性也。无泉亦无所穿,无性则无所咏,而世皆忘其泉性之自然,徒识穿咏之末功,因欲矜而有之。不亦妄乎?」郭氏斯言亲切有味者已。

  罗长源论乐云「三五以降,醇浇而伪,璞散而器,不过纪铿锵、着节奏,俶诡殊瑰,为弥文烦饰。」予谓今之自诩能诗者亦如之。又曰「不神解嘿理,而持器数以为正,祇以惑也。」予谓今之读古人诗而斤斤索之字句格调间者亦如之。又曰「莫不鲜然寤、犂然契,舍其故而趣于新。」予谓即诗之极则也。是谓之可以兴。

  偶阅董玄宰书法雅言功序云「始也专宗一家,次则博研众体,融天机于自得,会羣妙于一心,斯于书也,集大成矣。」即予常时论学诗之旨。是故诗既大成,则渊深浑穆,不可名以一家。至于因境随时,触乎兴,流于笔,时而雄胜,时而冲远,时而丰融朴茂,时或峭约新奇,或珊珊娟朗,譬犹尘外神仙,统其所作观之,亦若迥非由于一手者,则又无可无不可之说也。此在作者不自知,而观者忻忻各得其性之所近,仍莫窥其诣之所极。盖其诗不患无传矣。世有其人,为之执鞭忻慕焉。

  予尝共友人论诗云「诗太工则不工。」友愕然。予又曰「有目共赏之诗,非可赏之诗。」友曰「不解子之谓,岂不工则工耶?不见赏则可赏耶?」予曰「又不然。太工则修饰功多,恒至失其初意,不工也。共赏则见之浅者固谓之佳,其见之深者亦不得不姑谓之佳,非可赏也。今试取风骚及十九首以为言,或且疑为欺人语。但即陶谢两家观之,并峙千古矣,而读谢者多,读陶者少,究之谢逊陶也,尤千古明眼人翕然一词也。而予更谓非止逊陶一筹也。虽然,未可为初习诗者言,非徒无益,而又害之。」友人默然。此二十年前事也。乃陆放翁云「诗欲工而工,亦非诗之极也。锻炼之久失本指,斫削之甚伤正义。」是昔人有先我而言之者矣。兹偶于何君墓表见之。

  放翁晚年有句云「客从谢事归时散,诗到无人爱处工。」又「外物不移方是学,俗人犹爱未为诗。」可谓名言。但世俗学者鲜有不读放翁诗。即此两联,国朝子才袁氏学得烂熟矣,惟袁生平学陆,遂至才名噪于一时。况有不爱放翁者哉?而推袁者谓袁渊源香山,即袁亦尝自谓与白不谋而似,然乎,岂其然乎?

  杨诚斋序王正夫三近斋余录云「其诗如:身闲更得凭陵酒,花早殊非爱惜春。秋生列岫云尤薄,泉濑悬崖路更悭。置之江西社中,何辨?」予按秋生一联,上句犹未近江西也。最可怪者,宋人往往不讲浮切,即凭陵、爱惜,殊未谐声,春字略救之耳。然不特宋人,迄今尤甚焉。夫是以声律之难。

  张佑淮南诗云「人生只合扬州死,禅智山光好墓田」禅智句殊新雅,盖扬州烟花之地也。此人所不能道。

  刘后村曰「临川汪信民从吕荥阳学,故紫微公尤推尊信民。其诗云『富贵空中花,文章木上瘿。要知真实地,惟有华严境。』盖吕氏家世本喜谈禅,而紫微与信民皆上禅学。」式钰按,文章木上瘿五字,亦未经人道东坡云:木有瘿,石有晕,犀有通,以取妍于人。皆物之病也

  李长吉雁门太守诗「黑云压城城欲摧,甲光向日金鳞开」,韩昌黎取之。王安石曰「是儿言不相副也,方黑

  云如此,安得向日之甲光也?」殊不知地高气遒,雁塞连山,岩云断续,俄顷间阴晴率无定态,而秋为甚,岂泽国光景比乎!顾坳如安石,且见之论诗哉?至如杨升庵,谓凡兵围城必有怪云变气,或本颓云之说,从而傅会。近又见钱塘王琦注长吉诗,谓秋天风景倏阴倏晴,何岁何地无之。亦就仿佛而言,俱非阅历确谈。

  按李义山长吉小传云「恒从小奚奴,骑距驴,背一古破锦囊,遇有所得,即书投囊中。暮归,太夫人见所书多,辄曰『是儿要当呕出心乃已!』」故安石有是儿之呼。然亦太嫚昔人已

  长吉春怀引:蟾蜍碾玉挂明弓,捍拨装金打仙凤。打仙凤,注家未详所出。钱塘王氏本李义山诗:拨弦惊火凤,火凤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