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而然乎。」

      又《钧世》篇:「其于古人所作为神,今世所著为浅,贵远贱近,有自来矣。故新剑以诈刻加价,弊方以伪题见宝也。是以古书虽质朴,而俗儒谓之堕于天也;今文虽金玉,而常人同之于瓦砾也。」

      江淹《杂体诗序》(《全梁文》十八):「又贵远贱近,人之常情;重耳轻目,俗之恒蔽。是以邯郸托曲于李奇,士季假论于嗣宗,此其效也。」

      柳宗元《与杨京兆凭书》:「凡人可以言古,不可以言今。桓谭亦云:亲见扬子云,容貌不能动人,安肯传其书?诚使博如庄周,哀如屈原,奥如孟轲,壮如李斯,峻如马迁,富如相如,明如贾谊,专如扬雄,犹为今之人,则世之高者至少矣。由此观之,古之人未始不薄于当世,而荣于后世也。」

至于班固、傅毅〔一〕,文在伯仲,而固嗤毅云「下笔不能自休」。〔二〕及陈思论才,亦深排孔璋,敬礼请润色,叹以为美谈,季绪好诋诃,方之于田巴〔三〕,意亦见矣。故魏文称「文人相轻」,非虚谈也〔四〕。

〔一〕傅毅,字武仲,东汉诗赋家,章帝时为兰台令史,与班固、贾逵共典校书。后为车骑将军窦宪主记室。窦宪迁大将军,以之为司马,班固为中护军。

〔二〕 《典论论文》:「文人相轻,自古而然。傅毅之于班固,伯仲之间耳,而固小之,与弟超书曰:『武仲以能属文为兰台令史,下笔不能自休。』」「休」,谓休止。元李冶《敬斋古今黈》:「『
下笔不能自休』者,正斥其文字汗漫无统耳。」《文选集评》于本句下注云:「是讥其冗散。」

〔三〕曹植《与杨德祖书》:「以孔璋(陈琳)之才,不闲(习)于辞赋,而多自谓能与司马长卿同风,譬画虎不成,反为狗者也。……昔丁敬礼尝作小文,使仆润色之,仆自以才不过若人,辞不为也。敬礼谓仆:『卿何所疑难?文之佳恶,吾自得之。后世谁相知定吾文者耶?』吾常叹此达言,以为美谈。……刘季绪才不能逮于作者,而好诋诃文章,掎摭利病。昔田巴毁五帝,罪三王,呰(毁)五霸于稷下,一旦而服千人。鲁连一说,使终身杜口。刘生之辩,未若田氏;今之仲连,求之不难,可无叹息乎!」

      《训故》:「《魏略》:丁廙,字敬礼,仪之弟。」

      刘季绪,名修。《文选》李善注:「挚虞《文章志》曰:刘表子,官至乐安太守,着诗赋颂六篇。」又:「《鲁连子》曰:齐之辩者曰田巴,辩于狙丘,而议于稷下。」鲁连即鲁仲连。

      《奏启》篇:「是以世人为文,竞于诋诃,……多失折衷。」

〔四〕 明张云璈《选学胶言》:「此习由来已久,厥后《北史魏收传》:收与邢邵俱以才名,互相訾毁。邵云:『江南任昉,文体本疏,魏收非直模拟,亦大偷窃。』收闻之云:『伊常于沈约集中作贼,何竟道我偷任!』《邢邵传》:袁翻以文章位望称先达,尝有贵人初授官,大宴客,翻与邵俱在座,翻意主人必托己为让表,主人竟命邵作之,翻甚不悦,每谓人云:『邢家小儿常客作章表,自买黄纸写而送之。』皆此类也。」

      清人赵翼《陔余丛考》卷四十《文人相轻》条,也举了类似的事例,又历举文人尊古卑今的陋习,可参阅。

至如君卿唇舌〔一〕,而谬欲论文,乃称「史迁著书,谘东方朔」,〔二〕于是桓谭之徒,相顾嗤笑。彼实博徒〔三〕,轻言负诮,况乎文士,可妄谈哉!

〔一〕 《论说》篇:「楼护唇舌。」楼护,字君卿,《汉书游侠传》谓护:「齐人。……为人短小精辩,论议常依名节,听之者皆竦。与谷永俱为五侯上客。长安号曰:『谷子云笔札,楼君卿唇舌。』」「唇舌」,谓口才。

〔二〕 《补注》:「详案此事无考。《史记太史公自序》索隐:『桓谭云:迁所著书成,以示东方朔,朔皆署曰太史公。』此史迁著书谘东方朔之证。惟彦和指此为君卿所称而谭嗤之。不识谭此言上下仍有诋君卿之说否?姑识于此,以俟达者论之。」范注:「《孝武纪》索隐亦引此说,据彦和此文,则是桓谭笑楼护之说,索隐误记。」

      《注订》:「此桓谭引楼说以为嗤笑,非索隐误记也。范注非。」

〔三〕 《史记袁盎传》:「剧孟博徒。」集解引如淳曰:「博荡之徒,或曰博戏之徒。」

故鉴照洞明〔一〕,而贵古贱今者,二主是也〔二〕;才实鸿懿〔三〕,而崇己抑人者,班曹是也〔四〕;学不逮文〔五〕,而信伪迷真者〔六〕,楼护是也。酱瓿之议,岂多叹哉〔七〕!

〔一〕 《斟诠》:「谓鉴识照察洞彻分明也。」

〔二〕 范注:「二主谓秦皇、汉武。」

〔三〕 《斟诠》:「鸿懿,鸿大深美也。《论衡超奇》:『连结篇章,必大智鸿懿之俊也。』」

〔四〕 范注:「班曹谓班固、曹植。」元刻本无「者」字。

〔五〕 《斟诠》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