炼』而来的,等等。然而这仅仅是他的『疑』,而不曾另有良证确据。……难道不可以『疑』成相反的可能:李商隐所写的那种怎见得就是『首创』,……又安知不是从彦和之语化生而来的呢?……刘彦和说了很多『镂心』(《情采》),『镌思』(《才略》),『疏瀹五藏(脏)』(《神思》),『雕琢情性』(
《原道》)的话,为什么纪氏不疑『词殊不类』?为什么一到『呕心』,便非说这是从李义山偷来的不可呢?……『左思练《都》以一纪』(《神思》),不是也和『炼年』相近吗?为什么非说它是从欧阳修《诗话》偷来的不可呢?……

      「纪氏的另一个疑点是:『且隐秀三段皆论诗而不论文,亦非此书之体。』这实在也不成为很坚强的论据。比如《比兴》篇,如何又去论传记?《声律》篇,怎么又去绳经史?《比兴》篇虽兼论诗赋,慨叹赋不及诗,实以诗为主眼。《声律》自然也可包括铭赞之类,但主要精神仍然是说诗篇的事。……依此而言,『四百字』之内,又要立论,又要举大量经史子集之种种例,那非得『宋本』原『
脱两板』才对了!纪氏的逻辑性都不严密,一先假定『匹妇』一语是偷自锺嵘的,对不对他不管了,紧跟着就又判决:刘勰『成书于齐代』,怎么会采及梁代锺某之语?你看,这也成为一条证吗?

      「最近的疑伪论证新提出的一条理由是,补文中的主张呕心锻岁的刻意而求,与彦和『自然会妙』相违反,可见其伪。……这样议论……可能太执一端了。试看,彦和本篇的结束就是『两扇』并举的,一是『自然会妙』,有如卉木耀英华;一是『润色取美』,好比缯帛染朱绿。对这两种隐秀,彦和并未轩轾,只说一个『浅而炜烨』,一个『深而繁鲜』,同是『照文苑』而『侈翰林』的。事实明明白白,天工人巧,常须凑泊,谁说彦和是主张一味『自然』的呢?

      「其实,只要平心静气地读读补文,可以看出他是说,隐秀应为立意之士、工辞之人所刻苦以求之事,而此人工,可侔天巧。这正是彦和的理论主张的一贯性。」

      按皎然《诗式》卷一《取境》条说:「『不要苦思,苦思则伤自然之质。』此亦不然。夫不入虎穴,焉得虎子?取境之时,须至难至险,始见奇句。成篇之后,观其气貌,有似等闲,不思而得,此高手也。」《文镜秘府论论文意》:「或曰:诗不要苦思,苦思则伤于天真。此甚不然。固须绎虑于险中,采奇于象外,状飞动之句,写冥奥之思。夫希世之珠,必出骊龙之颔,况通幽含变之文哉!但贵成章以后有其易貌,若不思而得也。『行行重行行,与君生别离』,此似易而难到之例也。」(按此条系引皎然《诗议》)宋何薳《
春渚纪闻》卷七也说:「自昔词人琢磨之苦,至有一字穷岁月,十年成一赋者。白乐天诗词,疑皆冲口而成。及见今人所藏遗稿,涂窜甚多。」这都说明貌似自然的作品有些是锻炼而来的。或谓:「锻炼一词,唐以前多用于给人制造罪名讲。」恐也未必。

     《论衡率性》篇说:「冶工锻炼,成为铦利。」就不是给人制造罪名。刘勰对《论衡》是很熟悉的。为什么就不可以沿着这个路子,而用为诗文的锻炼呢?文学作品的锻炼,主要指的是文字的修改加工。方干《郑明府诗》:「文章锻炼犹相似,年齿参差不较多。」就是指文句的加工。在诗文修改过程中,苦心锻炼是不足为奇的,何况是比较深隐的作品呢?

      周注又谓:「刘勰在《原道》里提出『自然之道』,在文体论、创作论里多次提到『自然』,这是他论文的宗旨之一。因此『呕心吐胆』,『锻岁炼年』是违反他主张自然的论文宗旨的,不是他的意思。」

      周汝昌《新议》:「《文心》一书,上半部是『文体』,下半部是『文术』。其中一篇,就叫《总术》,试听其言:『凡精虑造文,各竞新丽,多欲练辞,莫肯研术。』『才之能通,必资晓术。』『是以执术驭篇,似善弈之穷数;弃术任心,如博塞之邀遇。』……所以他的主张是:必须像弈者,『术有恒数,按部整伍,以待情会』。……可见他从来不曾倡导『纯任自然』。就算是『自然会妙』吧,那也必须是精于文术的作家,作够了『按部整伍』的工夫之后,才能有『以待情会』的结果。……所以,在彦和看来,文学创作都是『精虑』而『造』,哪有真正不『虑』而成『文』的人和事呢?

      「明白了这一点,那么再看补文,就不应认为它与彦和的『创作思想』『文艺理论』有什么抵触难通。补文中所显示的层次是:「(一)先比作烟霭、容华;(二)随即指出烟霭容华是天然的,而文学并不是靠天然;(三)所以才要刻意于隐秀之方,研练之术;(四)这种『人巧』的文,也与『自然』同为至美,所以说『不让乎天工』,『有同乎神匠』了。

      「在此,我们还应回顾彦和在刚一开卷就说的──『云霞雕色,有踰画工之妙;草木贲华,无待锦匠之奇。』而《隐秀》正谓『譬诸裁云制霞,不让乎天工;斲卉刻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