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法是多种多样的,一种是比前人说得更具体,更丰富,创造出新的境界。比方司马相如《上林赋》:『视之无端,察之无涯。』指上林地方广阔无边,这是概念的说明。下文说:『日出东沼,月生西陂』,比较具体些,还缺乏形象描写。扬雄《校猎赋》作:『出入日月,天与地沓。』第二句说,在那里境界广阔,望出去天与地合而为一,这样说就有新意。曹操在《观沧海》里说成:『日月之行,若出其中,星汉灿烂,若出其里。』把星汉的形象加进去,配上山岛、秋风、洪涛的描写,内容更丰富,境界更开阔,色彩更鲜明,构成新的意境,就比司马相如的话更具体生动了。这就是善于点化的一例。再像马融《广成颂》作:『天地虹洞,固无端涯。』同司马相如的话一样,也是概念的。又说:『大明出东,月生西陂。』也讲日东升月西升,只是换个字面。这样的模仿是要不得的,它既没有加上新东西,又不能丰富原来的话,就谈不上点化了。」

〔九〕 斯波六郎:「《周易系辞上》:『参伍之变,错综其数。通其变,遂成天地之文,极其数,遂定天下之象。」

      《物色》篇:「古来辞人,异代接武;莫不参伍以相变,因革以为功。」实际上也是通变的过程,它是体现了通变的规律性的,所以说:「参伍因革,通变之数也。」

      以上为第三段,举出汉代辞赋中五家作品说明在互相因袭中又有所改变。

是以规略文统,宜宏大体〔一〕。先博览以精阅〔二〕,总纲纪而摄契〔三〕;然后拓衢路〔四〕,置关键〔五〕,长辔远驭,从容按节〔六〕。凭情以会通〔七〕,负气以适变〔八〕;采如宛虹之奋鬐,〔九〕光若长离之振翼〔一○〕,乃颖脱之文矣〔一一〕。

〔一〕 《文论选》:「规划文章的纲领,应该得其大体,即掌握住根本原则的意思。」「宏」,扩大、发扬。

      《斟诠》:「统,谓统系,统纪。……大体,犹言全局规模。《淮南子泛论训》:『观小节,足以知大体。』《庄子天下》:『后世之学者,不幸不见天地之纯,古人之大体,道术将为天下裂。』」

〔二〕 《神思》篇:「积学以储宝,酌理以富才,研阅以穷照。」《沧浪诗话》:「诗有别材,非关书也;诗有别趣,非关理也。然非多读书,多穷理,则不能极其致。」

      《文心雕龙讲疏》:「览必博,阅必精,然后能识取舍之义,应随时之变。若不博不精而好变古,必有陷泞之忧矣。」

〔三〕 《文选》陆机《文赋》:「意司契而为匠。」五臣注:「司、理,契、要,匠、宗也,……立意以理要为宗。」摄契即抓住文章要点。《神思》篇:「含章司契,不必劳情也。」「契」,栔之假借。《说文》:「栔,刻也。」「摄契」,从事雕刻,喻写作。

〔四〕 刘禹昌:「衢路──四达的道路,这里用来比喻作品的思想主题。《章句》篇说:每一句是『联字以分疆』,而全章则是『总义以包体』,句与章的关系是『区畛相异,而衢路交通矣』。作品的这一句和那一句的意思是有区别的,各有它们不同的分工,但是作品的思想主题,则是贯通着全章的每一句,所以刘勰用『区畛』(田间小道)和『衢路』(大路)的关系予以说明。」

〔五〕 《校证》:「『置』,汪本、两京本作『直』,谢校作『置』。」「置关键」指安排重点而言。

      黄海章《文心短论》:「谈到关键的设置,也随着路向的拓展而不同。所谓关键,主要指篇章的结构。如何分别主次?如何突出重点?如何联贯首尾?如何流通气势等等。这在前人有一定的法度可循,但是拘囚于法度之中,不能纵横变化于法度之外,只是死文而不是活文,能做到这样,便真正能『通变』了。」

〔六〕 《校注》:「按《文选》孙楚《为石仲容与孙皓书》:『长辔远御(『御』、『驭』古今字),妙略潜授。』《南齐书孔稚圭传》:『乃上表曰:「……长辔远驭,子孙是赖。」』」

      《斟诠》:「从容,举动也。《礼缁衣》:『从容有常。』疏:『谓举动有其常度。』《中庸》:『从容中道。』王念孙曰:『谓一举一动莫不中道也。』按节,犹言安节,谓节奏安和,有按步就班之意。陆机《文赋》:『然后选义按部,考辞就班。』」

      黄海章《文心短论》:「『长辔远驭,从容按节』是告诉我们要有远大的眼光,持久的精神,从容的态度,不要局限于小成,也不要急于求成,才能酝酿以成变化之功。」

〔七〕 「会通」,《易系辞上》:「圣人有以见天下之动,而观其会通。」此处「会通」即《系辞》中的「观其会通」,指领会掌握事物发展变化中的关键问题(贯通之处),亦即通过借鉴古代的经籍,领会掌握古今文学的通要。

〔八〕 「适变」,《易系辞下》:「《易》之为书也不可远,为道也屡迁,变动不居,周流六虚,上下无常,刚柔相易,不可为典要,唯变所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