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事尔。古事误入,亦可凭古书而正之,事与沿革等耳。至若三数百年之内,遗文逸献之散见旁出,与夫口耳流传,未能必後人之不湮没者。以及兴举利弊,切於一方之实用者,则皆实可稽,断无误於沿革之失考,而不切合於此府若州者也。”
冯君曰:“方志统合古今,乃为完书,岂仅为三数百年以内设邪?”余曰:“史部之书,详近略远,诸家类然,不独在方志也。《太史公书》详於汉制,其述虞、夏、商、周,显与六艺背者,亦颇有之。然六艺具在,人可凭而正史迁之失,则迁书虽误,犹无伤也。秦楚之际,下逮天汉,百馀年间,人将一惟迁书是凭;迁於此而不详,後世何由考其事邪?且今之修方志者,必欲统合今古,盖为前人之修是志,率多猥陋,无所取裁,不得已而发凡起例,如创造尔。如前志无憾,则但当续其所有,前志有阙,但当补其所无。夫方志之修,远者不过百年,近者不过三数十年。今远期於三数百年,以其事虽递修,而义同创造,特宽为之计尔。若果前志可取,正不必尽方志而皆计及於三数百年也。夫修志者,非示观美,将求其实用也。时殊势异,旧志不能兼该,是以远或百年,近或三数十年,须更修也。若云但考沿革,而他非所重,则沿革明显,毋庸考订之,州县可无庸修志矣。”冯君恍悟曰:“然。”
戴拂衣径去。明日示余《汾州府志》曰:“余於沿革之外,非无别裁卓见者也。旧志人物门类,乃首名僧,余欲删之,而所载实事,卓卓如彼,又不可去。然僧岂可以为人?他志编次人物之中,无识甚矣。余思名僧必居古寺,古寺当归古迹,故取名僧事实,归之古迹,庸史不解此创例也。”余曰:“古迹非志所重,当附见於舆地之图,不当自为专门,古迹而立专门,乃统志类纂名目,陋儒袭之,入於方志,非通裁也。如云僧不可以为人,则彼血肉之躯,非木非石,毕竟是何物邪?笔削之例至严,极於《春秋》。其所诛贬,极於乱臣贼子。亦止正其名而诛贬之,不闻不以为人,而书法异於圆首方足之伦也。且人物仿史例也,史於奸臣叛贼,犹与忠良并列於传,不闻不以为人,而附於地理志也。削僧事而不载,不过俚儒之见耳。以古迹为名僧之留辙,而不以人物为名,则《会稽志》禹穴,而人物无禹;《偃师志》汤墓,而人物无汤;《曲阜志》孔林,而人物无孔子,彼名僧者,何幸而得与禹、汤、孔子同其尊欤?无其识而强作解事,固不如庸俗之犹免於怪妄也。”
○报广济黄大尹论修志书
承示志稿,体裁简贵,法律森严,而殷殷辱赐下询,惟恐有辜盛意,则仅就鄙衷所见,约举一二,以备采菲,然亦未必是也。盖方志之弊久矣,流俗猥滥之书,固可不论;而雅意拂拭,取足成家,则往往有之。大抵有文人之书,学人之书,辞人之书,说家之书,史家之书;惟史家为得其正宗。而史家又有著作之史,与纂辑之史,途径不一。著作之史,宋人以还,绝不多见。而纂辑之史,则以博雅为事,以一字必有按据为归,错综排比,整炼而有剪裁,斯为美也。
今来稿大抵仿朱氏《旧闻》,所谓纂辑之善者也;而用之似不能画一其体。前周书昌与李南涧合修《历城县志》,无一字不著来历。其古书旧志有明文者,固注原书名目,即新收之事,无书可注,如取於案牍,则注某房案卷字样;如取投送传状,则注家传呈状字样;其有得於口述者,则注某人口述字样;此明全书并无自己一语之徵,乃真仿《旧闻》而画一矣。志中或注新增二字,或不加注,似非义例。
又世纪遗漏过多,於本地沿革之见於史志者,尚未采备,其馀亦似少头绪;此门似尚未可用。至城市中之学校,录及乐章及先贤先儒配位,此乃率土所同,颁於令典,本不须载;今载之,又不注出於《会典》,而注出於旧志,亦似失其本原。又诗文入志,本宜斟酌,鄙意故欲别为文徵。今仿《旧闻》之例,载於本门之下,则亦宜画一其例。按《旧闻》无论诗文,概为低格分载。今但於山川门中,全篇录诗,而诸门有应入传志记叙之文,多删节而不列正文,恐简要虽得,而未能包举也。
又表之为体,纵横经纬,所以爽豁眉目,省约篇章,义至善也。今职官选举,仍散著如花名簿,名虽为表,而实非表。户籍之表善矣,然注图甲姓氏可也;今有注人名者,不知所指何人,似宜核。
艺文之例,经史子集,无不当收。其著书之人,不尽出於文苑。今裁文苑之传而入艺文,谓仿《书录解题》。其实刘向《七略别录》,未尝不表其人,略同传体。然班氏撰入《汉 艺文志》,则各自为传,而於《艺文》目下,但注有传二字,乃为得体。今又不免反客而为主矣。
以上诸条,极知瞽蒙之见,无当采择。且不自揣,而为出位之谋,是以琐屑不敢渎陈;然既承询及,不敢不举其大略也。
○覆崔荆州书
前月过从,正在公事旁午之际,荷蒙赐赆赠舟,深切不安。措大眼孔,不达官场缓急情事,屡书冒渎,抱惭无地!冬寒,敬想尊候近佳。所付志稿,解缆匆忙,未及开视,曾拜书,俟旋省申覆;舟中无事,亦粗一过目,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