士,亦胜东野亦胜韩”也,盖尝目圣俞为诗老云。公亦最重苏子美,称为“苏梅”。子美喜为健句,而梅诗乃务为清切闲淡之语。公有《水谷夜行》诗,各述其体。然子美尝曰:“吾不幸写字,人以比周越;作诗,人以比尧臣。”此又可笑。
  八、前辈文人相奖借
  欧阳公不得不收东坡,所谓“老夫当避路,放他出一头地”者,其实掩抑渠不得也。东坡亦不得不收秦少游、黄鲁直辈,少游歌词当在东坡上,少游不遇东坡,当能自立,必不在人下也。然提奖成就,坡力为多。
  九、文 体
  以文体为诗,自退之始;以文体为四六,自欧公始。
  一○、评诗句可作画本
  东坡咏梅有“竹外一枝斜更好”之句,此便是坡作《夹竹梅花图》,但未下笔耳。每咏其句,便如行孤山篱落间,风光物彩来照映,人接应不暇也。近读山谷文字云:“适人以桃杏杂花拥一枝梅见惠,谷为作诗。不知惠者何人,然能如此安排,亦是不凡。正如市倡东涂西抹中,忽见谢家夫人,萧散自有林下风气,益复可喜。”窃谓此语便可与坡诗对,画作两幅图子也。戏录于此,将与好事者以为画本。
  一一、论诗人下句优劣
  诗人有俱指一物,而下句不同者,以类观之,方见优劣。王右丞云:“遍插茱萸少一人。”朱放云:“学他年少插茱萸。”子美云:“醉把茱萸子细看。”此三句皆言茱萸.当以杜为优。又如子美云:“鱼吹细浪摇歌扇。”李洞云:“鱼弄晴波影上帘。”韩偓云:“池面鱼吹柳絮行。”此三句皆言鱼戏,而韩当为优。又如白公云:“梨花一枝春带雨。”李贺云:“桃花乱落如红雨。”王勃云:“珠帘暮卷西山雨。”此三句皆言雨,而王当为优。学诗者以此求之,思过半矣。
  一二、文字各有所主未可优劣论
  撒盐空中,此米雪也;柳絮因风,此鹅毛雪也。然当时但以道蕴之语为工。予谓《诗》云:“如彼雨雪,先集维霰。”“霰”即今所谓米雪耳。乃知谢氏二句,当各有所谓,固未可优劣论也。东坡遂有“柳絮才高不道盐”之句,此是且图对偶亲切耳。
  一三、借西子形容西湖
  东坡酷爱西湖,尝作诗云:“若把西湖比西子,淡妆浓抹总相宜。”识者谓此两句已道尽西湖好处。公又有诗云:“云山已作歌眉敛,山下碧流清似眼。”予谓此诗又是为西子写生也。要识西子,但看西湖;要识西湖,但看此诗。
  一四、诗评乃花谱
  予尝与林邦翰论诗及四雨字句,邦翰云:“‘梨花一枝春带雨’句虽佳,不免有脂粉气,不似‘朱帘暮卷西山雨’,多少豪杰。”予因谓乐天句似茉莉花,王勃句似含笑花,李长吉“桃花乱落如红雨”似檐葡花。而王荆公以为总不似“院落深沉杏花雨”,乃似阇提花。邦翰抚掌曰:“吾子此论不独诗评,乃花谱也。”(上集卷二,下同)
  一五、帝王文章富贵气象
  帝王文章自有一般富贵气象。国初江南遣徐铉来朝,铉欲以辨胜,至诵后主月诗云云。太祖皇帝但笑曰:“此寒士语尔,吾不为也。吾微时,夜至华阴道中逢月出,有句云:‘未离海底千山暗,才到中天万国明。’”铉闻不觉骇然惊服。太祖虽无意为文,然出语雄杰如此。予观李氏据江南全盛时,宫中诗曰:“帘日已高三丈透,金炉次第添香兽,红锦地衣随步皱。佳人舞点金钗溜,酒恶时将花蕊嗅,别殿时闻箫鼓奏。”议者谓与“时挑野菜和根煮,旋斫生柴带叶烧”者异矣。然此尽是寻常说富贵语,非万乘天子体。予盖闻太祖一日与朝臣议论不合,叹曰:“安得桑维翰者与之谋事乎?”左右曰:“纵维翰在,陛下亦不能用之。”盖维翰爱钱,太祖曰:“穷措大眼孔小,赐与十万贯,则塞破屋子矣。”以此言之,不知彼所谓“金炉”、“香兽”、“红锦”、“地衣”当费得几万贯?此语得无是措大家眼孔乎?
  一六、林子山诗
  林子山诗亦多佳句,其自叙:“过门人指朝郎宅,入室浑如野老家。”人皆许其有隐者之致。然轻薄子犹诵其《出山》诗云:“尺书中夜至,清晓即扬鞭。”人谓子山“三诏不起”,于是闻者莫不绝倒。
  一七、诗人多寓意于酒妇人
  荆公编李杜韩欧四家诗,而以欧公居太白之上,曰:“李白诗语迅快,无疏脱处,然其识污下,十句九句言妇人、酒尔。”予谓诗者,妙思逸想所寓而已。太白之神气,当游戏万物之表,其于诗特寓意焉耳,岂以妇人、酒能败其志乎?不然,则渊明篇篇有酒,谢安石每游山必携妓,亦可谓其识不高耶?欧公文字寄兴高远,多喜为风月闲适之语,盖是效太白为之,故东坡作欧公集序亦云:“诗赋似李白。”此未可以优劣论也。黄鲁直初作艳歌小词,道人法秀谓其以笔墨诲淫,于我法中当堕泥犁之狱。鲁直自是不复作。以鲁直之言能诲淫,则可;以为其识污下,则不可。(上集卷三,下同)
  一八、韩文杜诗无一字无来处
  文人自是好相采取,韩文杜诗号不蹈袭者,然无一字无来处,乃知世间所有好句,古人皆已道之,能者时复暗合孙吴尔。大抵文字中自立语最难,用古人语又难于不露筋骨,此除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