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后潦倒,竟不能祝发,以竹工居真州。政和丙申年,予尝令造竹器,亲说如此。时已年六十余,贫窭之甚,亦命也。

  吕温卿为浙漕,既起钱济明狱,又发廖明略事,二人皆废斥。复欲网罗参寥,未有以中之。会有僧与参寥有隙,言参寥度牒冒名。盖参寥本名昙潜,因子瞻改曰道潜。温卿索牒验之,信然。竟坐刑之归俗,编管兖州。未几,温卿亦为孙杰鼎臣发其赃滥系狱。人以为灾人者,人必反灾之。

  孔雀毛著龙脑则相缀,禁中以翠尾作帚,每幸诸阁,掷龙脑以辟秽,过则以翠尾扫之皆聚,无有遗者。亦若磁石引针,琥珀拾芥,物类相感也。

  中表钱渻子全,穆父之孙,蒙仲之子。三岁丧父,自少刻苦能立,好学有节操。何桌榜登科,即丁母艰,及第十余年,未尝到官。试中学官,除济南府教授。车驾驻跸扬州,有荐权国子博士者,始入局参谒长贰。方茶,疾作仆地,舆归,一夕而殂,竟无一日之禄,惜哉!命薄如此,可为奔求躁图之戒。

  世传宗室中昔有昏谬,俗呼为拨撒太尉。一日坐宫门,见钉铰者,亟呼之,命仆取弊履,令工以革护其首。工笑曰:“非我技也。”公乃误曰:“我谬也,误呼汝矣。适欲唤一锢漏俗呼骨路者耳。”闻者大笑之。

  王黼将明盛时,搜求四方瑰奇之物,以充玩好。有人以桃核半枚来献,中容米三四斗,其间题咏之字满矣。李之仪端叔题云:“观此桃,则退之所谓‘华山十丈莲’信有之矣。”今不知存否也。子尝观《洽闻记》云:吐谷浑桃如大石瓮,岂非此桃也耶?

卷二

  蔡絛约之《西清诗话》云:“人之好恶,固自不同。杜子美在蜀作《闷》诗乃云:‘卷帘惟白水,隐几亦青山。’若使予居此,应从王逸少语,吾当卒以乐死,岂复更有闷乎?”予以谓此时约之未契此语耳。人方忧愁亡聊,虽清歌妙舞满前,无适而非闷。子美居西川,一饭未尝忘君,其忧在王室,而又生理不具,与死为邻,其闷甚矣。故对青山青山闷,对白水白水闷,平时可爱乐之物,皆寓之为闷也。约之处富贵,所欠二物耳。其后窜斥,经历崎岖险阻,必悟此诗之为工也。
  东坡赠黄照道人诗曰:“面脸照人元自赤,眉毛覆眼见来乌。”《王立之诗话》云:“元自、见来,皆俚语也。”杜子美诗云:“锁石藤稍元自落,倚天松骨见来枯。”坡句法此。而谓之俚语,立之未之思耳。

  建炎改元冬,予闲居扬州里庐,因阅《太平广记》。每遇予兄子章家夜集,谈记中异事,以供笑语。时子章馆客天长解养直刚中,因言顷闻一异事云:元符末年,渭州潘原县民方耕田,有民自地间涌出,耕者见之惊怛,弃犁而走,则斥逐击之不得走。执耕者及县,县吏遇之,辄殴县吏,吏皆散走。见县令马敦古,又殴令,令亦走。俄而仆于庭,奄然一土偶人也。视之,则岁所尝奉土牛傍所谓勾芒神者。于是共舁出之。未几,复有至者,亦事皆同,日十数至,不能御。官吏皇恐,令不敢复视事。居若干日,有物人类蓬首,黑而矬肥,降令舍,莫知其所从来。令罔测。乃曰:“尔无庸恐,我为尔尽食芒儿矣,尔恭事我。”乃汛洒厅事之东室居之。凡十余人,其长者自称天神,其次曰王褒、李贵,其余有姓名;有妇人二,曰云英、月英。日谨伺候,供亿其饮食。尝阖户自窦中出入,有所须召,则其长者呼王褒、李贵。而令为置吏门外为传呼,事之甚严。自是土怪不至,民亦以其无他。用止怪,颇安焉,令尤德之。久之,提点刑狱程棠行县,问令所以。室中遽呼曰:“王褒为我传语提刑:适赠诗不省已得乎?”置吏以告。棠起立曰:“某适至此,已晚不敢见也。所赐诗者,实未得。”吏去复至曰:“诗在提刑汗衫上。”袒视之,果然。乃不敢复语,相与遽起。先是,渭州都巡检侯恩老矣,其为人刚方不挠,好面折人,一州号为木强。自闻见怪,独心常易之。方棠巡按时,恩如州界,方奉迎,从至县,恩以职事从在县衙,独据胡床,坐厅事傍。俄有物自东隅来阶下,两手扳阶基,首与阶平,徐过恩坐。恩徒手搏得之,号掣不放,触其体若冰石,有力能反曳人。恩素有力,一手捽其领,捩左手著胡床从之,卒不放。至所谓怪室者,两足入户内,引恩手戛户颊,久乃放之。一县大惊,令尤恐,失举止,往来语曰:“都巡检败我事矣。”棠亦愈皇恐徘徊。夜中不闻有声,棠乃归宿于县驿。明旦,棠盛服至上谒,令洒扫设香案以俟,恩亦戎服将事。谒入不出,日高,稍稍摩户视,阒其无人。室中凝尘尺余,亦不见有人迹。令犹愕曰:“竟为都巡所误,祸至若何?”恩曰:“某以为除害,已去之矣,何祸为?”棠乃从令及恩共入视之,厅壁间得细书一行云:“侯公正直,予等谨退。”自后怪遂两绝。侯公者,开封人,字泽之。有子名传,为天长巡检,常为人言此曰:“某是时侍亲渭上,目所见也。”传又曰:“今天长尉贾坛时亦侍其父在焉。”解生闻此事于巡检,后贾尉亦能言之。又得程棠、王褒、李贵之姓名,不疑尚有缺者,皆幼不记也。异哉,异哉。

  杜子美《秦州》诗云:“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