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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元微之诲侄书云:“吾生长京城,朋从不少,然而未尝识倡优之家,不曾于喧哗纵观。”《至陕府诗》,乃有一生自恣之语,至云“那知我少年,深解酒中事。能唱犯声歌,偏精变筹义。含词待残拍,叫噪掷投盘”等语,则诲侄之言,殆虚语也。
  
  钱起《题杜牧林亭诗》云:“不须耽小隐,南阮在平津。”南阮谓杜悰也。史载悰更歴将相,而牧困踬不自振,怏怏不平,以至于卒。审尔,则牧之岂肯受其料理哉?然宗族贵官河润者非一,枯苑(《历代诗话》本作“菀”)升沉,时命存焉,何至怏怏如是。可以知牧之量不宏也。
  
  《文选》载嵇叔夜《赠秀才入军诗》,李善注,谓兄喜秀才入军,而张铣谓叔夜弟,不知其名。考五诗,或曰“携我好仇”,或曰“思我良朋”,或曰“佳人不在”,皆非兄弟之称。善、铣所注,恐未必然尔。
  
  杨六尚书,白乐天妻兄也。初除东川节度,《代妻贺兄》云:“觅得黔娄为妹壻(《历代诗话》本作“婿”),可能空寄蜀茶来。”又《寒食寄诗》曰:“蛮旗似火行随马,蜀妓如花坐绕身。不使黔娄夫妇看,夸张宝贵向何人。”皆责望之言也。
  
  王福畤之子勔、勮、勃皆有才名,故杜易简称为“三珠树”。其后助、劼、劝又皆以文显。勃于兄弟之间极友爱,《自乡还虢诗》曰:“人生忽如客,骨肉知何常。愿及百年内,华萼常相将。无使《棠棣》废,取譬人无良。”观此语意,岂兄弟中有不相能者邪?及观诫劝劲云:“欲不可纵,争不可常,勿轻小忿,将成大殃。”此二人者,似非处于礼义之域者。《棠棣》废之诗,疑为此二人设也。
  
  陆机作诗赠贾谧,几三百言,无非极其褒赞。方谧用事,生死荣辱人如反复手,其褒赞亦何足恠。然其间亦有寄意讥诮,人未能推其意者。按臧荣绪《晋书》,谧父韩寿,母、贾充少女也。充平生不议立后,后妻郭槐辄以外孙韩谧袭封,帝许之,遂以谧为鲁公。则是贾谧非充子也。故机诗云:“诞育洪胄,纂戎于鲁。”言诞育则以讥非己生也。又曰:“惟汉有木,曾不逾境。”谓橘踰淮则化为枳,言与螟蛉之化蜾(《历代诗话》本作“果”)蠃无异也。夫谧势焰熏灼如此,而机敢为廋辞以狎侮之,真文人之习气哉!
  
  晋嵇康《赠弟秀才》四言诗云:“感悟驰情,思我所钦。”则以所钦为弟。陆机《赠从兄车骑诗》云:“寤寐靡安豫,愿言思所钦。”则以所钦为兄。又《赠冯文罴诗》云:“慷慨谁为感,愿言怀所钦。”则以所钦为友。
  
  魏武于诸子中独爱植,丁仪、丁广、杨修之徒为植羽翼,几代太子丕,而植狂性不自雕励,又太子御之所术,故易宗之计不行,盖非植(《历代诗话》本无“植”字)逊丕也(《历代诗话》本“也”前有“性”字,盖衍)。洎文帝即位,植屡求试用,不报,益怏怏。帝欲害之,卞太后曰:“汝已杀任城,不得复杀东阿。”故止从贬爵。则植岂能无怨怼乎?尝观植所作《豫章行》云:“他人虽同盟,骨肉天性然。周公穆康叔,管蔡则流言。子臧孙(《历代诗话》本作“逊”,同)千乘,季札慕其贤。”意谓己素为武帝所爱,忌之者校视泄懿塘餮灾f。然乃自以季札为比,亦诬矣。岂其掠美之言哉?
  
  月轮当空,天下之所共视,故谢庄有“隔千里兮共明月”之句,盖言人虽异处,而月则同瞻也。老杜当兵戈骚屑之际,与其妻各居一方,自人情观之,岂能免闺门之念,而他诗未尝一及之。至于明月之夕,则遐想长思,屡形诗什。《月夜诗》云:“今夜鄜州月,闺中只独看。”继之曰:“香雾云鬟湿,清辉玉臂寒。”《一百五日夜对月》云:“无家对寒食,有泪如金波。”继之曰:“仳离放红蕊,想象嚬(《历代诗话》本作“颦”)青蛾。”《江月诗》云:“江月光于水,高楼思杀人。”继之曰:“谁家挑遄郑瑺T灭翠眉嚬(《历代诗话》本作“颦”)。”其数致意于闺门如此,其亦谢庄之意乎?颜延之对孝武,乃有庄始知“隔千里兮共明月”之说,是庄才情到处,延之未能晓也。
  
  余曾祖通议兄弟四人,取“良辰美景,赏心乐事”之义,作四并堂于东园,故通议诗云:“华圃控弦秋习射,寒窗留烛夜钞书。良辰美景饶心事,观日相并乐起予。”先祖清孝公兄弟六人,取三荆同株之义,作倍荆亭于西园,当时篇咏无存者。清孝《安遇集》中有《倍荆亭记》,其略云:“西园椎轮无亭观之玩。伯兄欲纠合叔季(《历代诗话》本作“西推轮无亭观,□□□□□欲纠合叔季”,点校者据《类编》本改“推轮”为“园旧”)。同耳目之适,于是基盈尺之高,宇一筵之广,列楹为亭,号曰倍荆。至先人文康公罢官南阳,适当兵扰,复还旧栖(《历代诗话》本作“复栖”, 校勘记曰:“复栖”,疑当作“旧栖”。按宋本正作“旧栖”),奉伯父工部居焉。别建二老堂于宅南,秦望由里(《历代诗话》本作“眷望田里”),诸山皆在目,植花竹于四隅,命某日治馔,往往乐饮竟日。某尝赋诗云:‘去家才隔水一股,二老堂成三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