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:“东风扶上酒家楼,紫紫红红破客愁。兴废何关儿女事?抛家髻换牡丹头。”风调颇似元末张光弼、杨廉夫之作。

一五、沈寿铭本浙人,流寓闽中,抑郁不得志以死,年才二十余,有《碧萝山房遗稿》一卷。其友程旭庭参政(树德)序之,称其为文倜傥有奇气,诗似黄仲则。哀其遇,谋欲传之。句如“湖水极天诗句碧,岩花扑几道书香”、“榕竹阴中干嶂月,桔槔声裹一溪烟”、“清簟柳阴留客榻,疏灯木末读书楼”、“斜阳疑梦碧纱外,落叶如潮红树边”,写吾乡乌石山一带邻霄台、积翠寺、双骖园风景,如展图画矣。又云“今夜南楼知更好,江城如画月如霜”,即忆积翠寺作也。全首如《马江暮归》云:“布帆水鸟不停飞,暝色高低入翠微。十里江风吹雨急,暮寒满载一舟归。”《夜雨怀如》云:“萧斋三日雨,永夕起相思。有酒念吾子,终年无一诗。梦残花外滴,秋老髻边丝。不寝篝灯读,微风自入帷。”

一六、同邑林希村,名如玉,后改名,由优贡生举孝廉,屡困公车,晚以县令需次浙江,憔悴以死。少日嗜奇记丑,为骈文惊才绝艳,在金应麟、王昙之间。作诗喜掉书袋,足迹所经,有《露筋祠》、《铜雀台》、《陈桥驿》、《汤文正故里》、《易水芦沟桥》、《琉璃河》、《拒马河》、《滹沱河》、《督亢陂》、《方顺河》、《楼桑村》、《黄石公修道处》、《卢子植墓下》、《郦道元故居》、《张桓侯故里》、《赵佗故里》、《寻华阳台故址》诸诗,多循例怀古,因地求题,因题求诗者。独喜其《虞山吊钱宗伯》四绝句,末一首云:“仓皇同志有忻城,铁骑横江把臂行。愁杀石城闲草木,当年亲见褚渊生。”工稳而不黏著。又《社集赋得莫愁湖鸳鸯》云:“笙歌艇子破愁围,载得王昌缓缓归。左右成行三十六,一湖春水落花肥。”李易安论词,所谓本色与险丽,兼而有之矣。中间游蜀年余归,余以便面使细书所作数十首,未几失之,可传者遂寥寥矣。希村与吾乡梁开万(亿年)、林枳怀、叶与恪、林怡庵诸人结酒社,日高睡起,即入酒楼终日痛饮,醉则歌呼笑骂,夜深乃扶醉归,盖晋七贤、八连之流也。开万为芷邻中丞孙,与恪为毅庵先生曾孙,怡庵为苏堪舅氏,希村为勿中丞少子,枳怀亦饶有产业,皆能不事事而沈饮。至今思之,犹可见吾闽同治间恬嬉之景云。余前数年偶归里,郊行过后县,(小西湖边地名。)乱山中忽见希村之墓,不觉失声悲咤。故去年《怀旧诗三十三首》之一云:“罢官憔悴向西湖,谁识高阳旧酒徒。腹痛过车逢宿草,可堪斗酒只鸡无。”

一七、曾肌叟(福谦),旧岁抱其所为诗请余为,辞不获,乃为之言日:“人生自五十以往,少日朋好,犹有密迩相过从者,不易得也,况於文酒会合,又在他乡数千里之外乎?钒叟少举於乡,与先伯兄稔,余时年方十五六。厥后余两试礼部,肌叟始成进士,於今且三十年矣。人非金石,焉得不衰且老?又况凯叟由部曹改官县令,远适蜀中,宰数邑,循声甚著,而被议以归。穷老客都门,笔墨自活,眷属留滞天一方,前后丧数子丧妻。噫,古今文人多穷,未有如凯叟之甚也!然肌叟天机旷达,有诗数卷,能为袁简斋、张船山,下笔每不自休。故喜从时流为诗钟,追奔逐北,日夜不劝欤。畏庐老人议集乡人之在都门年六十者,月一为文酒之聚,肌叟之诗,尤宜於香山老人之会者矣。”有《自检吟草》一绝句云:“年来诗思太阑珊,俗状尘容困应官。细把作诗与官较,好官犹易好诗难。”有《哭大儿尔鸿》五古数首,朴质沈痛,太悲,不忍录之矣。《庚子人日游浣花草堂》句云:“百年虚度几人日,万里来游此草堂。”《辛丑人日重游浣花草堂》句云:“梅红竹翠浣花溪,风日暄和出郭齐。草草各携新酒槛,年年莫负好诗题。”能称题,自是好诗也。

一八、康步压同年咏,汀州人,未弱冠登科,以中书舍人留寓都门数年,从宝竹坡先生学诗,诗意清苦,亦境遇然也。《偶作》句云:“愁杀浓云如泼墨,随风幻作故乡山。”《净业湖楼饮酒有怀王芷亭先生》云:“宿雨霁城隈,登临眼界开。山云渡溪涧,湖水润楼台。昔日诸诗老,何人共酒杯?可怜堤上柳,依旧送青来。”《秋夜独坐》句云:“秋声初到树,月影欲移花。”《通州道中》云:“乡心越闽海,秋邑上燕台。”《中秋对月有怀菊客》云:“间道今宵月,天涯共此明。可怜欢笑日,不解别离情。路已歧南北,身何问死生?秋阶风露冷,赢得两凄清。”此诗甚凄清。菊客,寿伯福号,竹坡先生长公子,步压所日与倡和者也。

一九、蒋则先楷,荆门人,官山东知县,有《长城岭》诗云:“朝自夏张来,莫投张夏去。征车此暂停,齐鲁分处。”《归舟口号》云:“江南江北山驰去,我向春江水来处。舟尾浪花如雪翻,回头已辨汉阳树。”《陶然亭》云:“定知疏野胜繁华,拂露冲烟一径斜。为绾春心垂柳线,故含秋意长芦芽。虚堂寥落年年燕,浅水萦纡处处蛙。梵宇尚存耶律石,不知人世几纷孥。”颇肖南下洼一路行来景物。

二○、会稽施山字寿伯,有《通雅堂诗钞》十卷,仲鲁尊人也。《泊富春》句云:“山多竹树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