习知其手,手与器相信而不相疑,夫是故所为而成也。天下之患,非经营祸乱之足忧,而养安无事之可畏。何者?惧其一旦至于扞格而难操也。昔之有天下者,日夜淬励其百官,抚摩其人民,为之朝聘会同燕享,以交诸侯之欢;岁时月朔,致民读法饮酒蜡腊,以遂万民之情;有大事,自庶人以上,皆得至于外朝以尽其词。犹以为未也,而五载一巡守,朝诸侯于方岳之下,亲见其耆老贤士大夫,以周知天下之风俗。凡此者,非以为苟劳而已,将以驯致服习天下之心,使不至于扞格而难操也。及至后世,坏先王之法,安于逸乐,而恶闻其过。是以养尊而自高,务为深严,使天下拱手,以貌相承,而心不服。其腐儒老生,又出而为之说曰:天子不可以妄有言也,吏且书之,后世且以为讥。使其君臣相视而不相知,如此,则偶人而已矣。天下之心既已去,而伥伥焉抱其空器,不知英雄豪杰已议其后。
  臣尝观西汉之初,高祖创业之际,事变之兴,亦已繁矣,而高祖以项氏创残之馀,与信、布之徒争驰于中原。此六七公者,皆以绝人之姿,据有土地甲兵之众,其势足以为乱,然天下终以不摇,卒定于汉。传十数世矣,而至于元、成、哀、平,四夷向风,兵革不试,而王莽一竖子,乃举而移之,不用寸兵尺铁,而天下屏息,莫敢或争。此其故何也?创业之君,出于布衣,其大臣将相,皆有握手之欢,凡在朝廷者,皆有尝试挤掇,以知其才之短长。彼其视天下如一身,苟有疾痛,其手足不期而自救。当此之时,虽有近忧,而无远患。及其子孙,生于深宫之中,而狃于富贵之势,尊卑阔绝,而上下之情疏;礼节繁多,而君臣之义薄。是故不为近忧,而常为远患。及其一旦,固已不可救矣。圣人知其然,是以去苛礼而务至诚,黜虚名而求实效,不爱高位重禄以致山林之士,而欲闻切直不隐之言者,凡皆以通上下之情也。昔我太祖、太宗,既有天下,法令简约,不为崖岸。当时大臣将相,皆得从容终日,欢如平生。下至士庶人,亦得以自效。故天下称其言至今,非有文采缘饰,而开心见诚,有以人人之深者。此英主之奇术,御天下之大权也。
  方今治平之日久矣,臣愚以为宜日新盛德,以激昂天下久安怠惰之气,故陈其五事,以备采择。其一日:将相之臣,天子所恃以为治者,宜日夜召论天下之大计,且以熟观其为人。其二日:太守刺史,天子所寄以远方之民者,其罢归,皆当问其所以为政,民情风俗之所安,亦以揣知其才之所堪。其三日:左右扈从侍读侍讲之人,本以论说古今兴衰之大要,非以应故事备数而已,经籍之外,苟有以访之,无伤也。其四日:吏民上书,苟小有可观者,宜皆召问优游,以养其敢言之气。其五日:天下之吏,自一命以上,虽其至贱,无以自通于朝廷,然人主之为,岂有所不可哉?察其善者,卒然召见之,使不知其所从来,如此,则远方之贱吏,亦务自激发为善,不以位卑禄薄无由自通于上而不修饰。使天下习知天子乐善亲贤恤民之心,孜孜不倦。如此,翕然皆有所感发,知爱于君,而不可与为不善,亦将贤人众多,而奸吏衰少,刑法之外,有以大慰天下之心焉
  ○苏子瞻决壅蔽
  所贵乎朝廷清明而天下治平者,何也?天下不诉而无冤,不谒而得其所欲,此尧、舜之盛也。其次不能无诉,诉而必见察;不能无谒,谒而必见省。使远方之贱吏,不知朝廷之高;而一介之小民,不识官府之难。而后天下治。
  今夫一人之身,有一心两手而已。疾痛疴痒动于百体之中,虽其甚微,不足以为患,而手随至。夫手之至,岂其一一而听之心哉?心之所以素爱其身者深,而手之所以素听于心者熟,是故不待使令,而卒然以自至。圣人之治天下,亦如此而已。百官之众,四海之广,使其关节脉理,相通为一,叩之而必闻,触之而必应。夫是以天下司使为一身。天子之贵,士民之贱,可使相爱,忧患可使同,缓急可使救。
  今也不然。天下有不幸而诉其冤,如诉之于天;有不得已而谒其所欲,如谒之于鬼神。公卿大臣不能究其详悉,而付之于胥吏。故凡贿赂先至者,朝请而夕得;徒手而来者,终年而不获。至于故常之事,人之所当得而无疑者,莫不务为留滞,以待请属。举天下一毫之事,非金钱无以行之。昔者汉、唐之弊,患法不明,而用之不密,使吏得以空虚无据之法而绳天下,故小人以无法为奸。今也法令明具,而用之至密,举天下惟法之知。所欲排者,有小不如法,而可指以为瑕;所欲与者,虽有所乖戾,而可借法以为解。故小人以
  今夫天下所为多事者,岂事之诚多耶?吏欲有所鬻而未得,则新故相仍,纷然而不决,此王化之所以壅遏而不行也。昔桓、文之霸,百官承职,不待教令而办,四方之宾至,不求有司。王猛之治秦,事至纤悉,莫不尽举,而人不以为烦。盖史之所记:麻思还冀州,请于猛,猛曰:“速装,行矣。”至暮而符下。及出关,郡县皆已被符。其令行禁止,而无留事者,至于纤悉,莫不皆然。苻坚以戎狄之种,至为霸王,兵强国富,垂及升平者,猛之所为,固宜其然也。今天下治安,大吏奉法,不敢顾私,而府史之属,招权鬻法,长吏心知而不问,以为当然。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