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于是始穷也。
○石涧记
石渠之事既穷,上由桥西北,下土山之阴,民又桥焉。其水之大,倍石渠三之一。亘石为底,达于两涯。若床若堂,若陈筵席,若限阃奥。水平布其上,流若织文,响若操琴。揭跣而往,折竹扫陈叶,排腐木,可罗胡床十八九居之。交络之流,触激之音,皆在床下;翠羽之水,龙鳞之石,均荫其上。古之人其有乐乎此耶?后之来者有能追予之践履耶?得意之日,与石渠同。由渴而来者,先石渠,后石涧;由百家濑上而来者,先石涧,后石渠。涧之可穷者,皆出石城村东南,其间可乐者数焉。其上深山幽林,逾峭险,道狭不可穷也。
○小石城山记
自西山道口径北,逾黄茅岭而下,有二道:其一西出,寻之无所得;其一少北而东,不过四十丈,土断而川分,有积石横当其垠。其上为睥睨梁丽之形,其套出堡坞,有若门焉。窥之正黑,投以小石,洞然有水声,其响之激越,良久乃已。环之可上,望甚远,无土壤,而生嘉树美箭,益奇而坚,其疏数偃仰,类智者所施设也。噫!吾疑造物者之有无久矣。及是愈以为诚有。又怪其不为之中州,而列是夷狄,更千百年不得一售其伎,是固(一作故)劳而无用,神者倘不直如是,则其果无乎?或曰:“以慰夫贤而辱于此者。”或曰:“其气之灵不为伟人,而独为是物,故楚之南少人而多石。”是二者,予未信之。
○柳州东亭记
出州南谯门,左行二十六步,有弃地在道南。南值江,西际垂杨传置,东曰东馆。其内草木猥奥,有崖谷倾亚缺记。豕得以为囿,蛇得以为薮,人莫能居。至是始命披制蠲疏,树以竹箭松枉桂桧柏杉。易为堂亭,峭为杠梁。下上徊翔,前出两翼。凭空拒江,江化为湖。众山横环,阔氵婴湾。当邑居之剧,而忘乎人间,斯亦奇矣。乃取馆之北宇,右辟之,以为夕室;取传置之东宇,左辟之,以为朝室;又北辟之,以为阴室;作属于北墉下,以为阳室;作斯亭于中,以为中室。朝室以夕居之,夕室以朝居之,中室日中而居之,阴室以违温风焉,阳室以违凄风焉。若无寒暑也,则朝夕复其号。既成,作石于中室,书以告后之人,庶勿坏。元和十二年九月某日,柳宗元记。
○柳州山水近治可游者记
古之州治,在薄水南山石间。今徙在水北,直平四十里,南北东西皆水汇。
北有双山,夹道崭然,日背石山。有支川,东流入于浔水。浔水因是北而东,尽大壁下。其壁曰龙壁。其下多秀石,可砚。
南绝水,有山无麓,广百寻,高五丈,下上若一,曰甑山。山之南,皆大山,多奇。又南且西曰驾鹤山,壮耸环立,古州治负焉。有泉在坎下,恒盈而不流。南有山,正方而崇,类屏者,曰屏山。其西曰姥山,皆独立不倚。北流浔水濑下。
又西曰仙奕之山。山之西可上,其上有穴,穴有屏,有室,有宇。其守下有流石成形,如肺肝,如茄房,或积于下,如人,如禽,如器物,甚众。东西九十尺,南北少半。东登入小穴,常有四尺,则廓然甚大。无窍,正黑,烛之,高仅见其宇,皆流石怪状。由屏商室中入小穴,倍常而上,始黑,已而大明,为上室。由上室而上,有穴,北出之,乃临大野,飞鸟皆视其背。其始登者,得石杆子上,黑肌而赤脉,十有八道,可奕,故以云。其山多柽,多槠,多之竹,多橐吾。其鸟多株秭归。
石鱼之山,全石,无大草木,山小而高,其形如立鱼,尤多秭归。西有穴,类仙奕。入其穴,东出,其西北灵泉在东趾下,有麓环之。泉大类毂,雷鸣,西奔二十尺,有洄,在石涧,因伏无所见,多绿青之鱼及石鲫,多。
雷山,两崖皆东西,雷水出焉。蓄崖中曰雷塘,能出□气,作雷雨,变见有光。祷用俎鱼、豆彘、修形、糈徐、酒阴,虔则应。在立鱼南,其间多美山,无名而深。峨山在野中,无麓,峨水出焉,东流入于浔水。
○韦夫人坟记
韦夫人终成都,殡万年,迁柩渭南,而不合,大葬未利,以俟礼也。其族系如某人之志,堋用元和十四年月日,子某为石刻而纳诸扩。
○下殇女子墓砖记
下殇女子生长安善和里,其始名和娘。既得病,乃曰:“佛,我依也,愿以为役。”更名佛婢。既病,求去发为尼,号之为初心。元和五年四月三日,死永州,凡十岁。其母微也,故为父子晚。性柔惠,类可以为成人者,然卒夭。敛以(一作用)缁褐,铭用砖甓,葬零陵东郭门外第二岗之西隅。铭曰:
孰致也而生?孰召也而死?焉从而来?焉往而止?魂气无不之也,骨肉归复于此。
○小侄女墓砖记
字为雅,氏为柳。生甲申,死己丑。日十二,月在九。是日葬,东岗首。生而惠,命则夭。始也无,今何有。质之微,当速朽。铭兹瓦,期永久。
●卷五百八十二
☆柳宗元(十四)
○维论
《管子》以礼义廉耻为四维,吾疑非管子之言也。彼所谓廉者,曰“不蔽恶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