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正,辨时俗之所惑。居穷守约,亦时有感激怨怼奇怪之辞,以求知于天下,亦不悖于教化,妖淫谀佞张之说无所出于其中。四举于礼部乃一得,三选于吏部卒无成;九品之位其可望,一亩之宫其可怀。遑遑乎四海无所归;恤恤乎饥不得食,寒不得衣;滨于死而益固,得其所者争笑之;忽将弃其旧而新是图,求老农老圃而为师。悼本志之变化,中夜涕泗交颐。虽不足当诗人孟子之谓,抑长育之使成材,其亦可矣,教育之使成才,其亦可矣。抑又闻古之君子相其君也,一夫不获其所,若己推而内之沟中。今有人生七年而学圣人之道以修其身,积二十年,不得已一朝而毁之,是亦不获其所矣。伏念今有仁人在上位,若不往告之而遂行,是果于自弃,而不以古之君子之道待吾相也,其可乎?宁往告焉,若不得志,则命也,其亦行矣。
《洪范》曰:“凡厥庶民,有猷有为、有守,汝则念之,不协于极,不罹于咎,皇则受之,而康而色。曰予攸好德,汝则锡之福。”是皆与善之辞也。抑又闻古之人有自进者,而君子不逆之矣,曰“予攸好德,汝则锡之福”之谓也。抑又闻上之设官制禄,必求其人而授之者,非苟慕其才而富贵其身也,盖将用其能理不能,用其明理不明者耳;下之修已立诚,必求其位而居之者,非苟没于利而荣于名也,盖将推己之所余以济其不足者耳。然则上之于求人,下之于求位,交相求而一其致焉耳。苟以是而为心,则上之道不必难其下,下之道不必难其上。可举而举焉,不必让其自举也;可进而进焉,不必廉于自进也。抑又闻上之化下,得其道,则劝赏不必遍加乎天下,而天下从焉,因人之所欲为而遂推之之谓也。今天下不由吏部而仕进者几希矣,主上感伤山林之士有逸遗者,屡诏内外之臣旁求于四海,而其至者盖阙焉。岂其无人乎哉?亦见国家不以非常之道礼之而不来耳。彼之处隐就间者亦人耳,其耳目鼻口之所欲,其心之所乐、其体之所安,岂有异于人乎哉?今所以恶衣食、穷体肤,糜鹿之与处、犭爰之与居,固自以其身不能与时从顺俯仰,故甘心自绝而不悔焉。而方闻国家之仕进者,必举于州县,然后升于礼部、吏部,试之以绣绘雕琢之文,考之以声势之逆顺、章句之短长,中其程式者,然后得从下士之列。虽有化俗之方,安边之画,不由是而稍进,万不有一得焉。彼惟恐入山之不深,入林之不密,其影响昧昧,惟恐闻于人也。今若闻有以书进宰相而求仕者,而宰相不辱焉,而荐之天子而爵命之,而布其书于四方,枯槁沉溺魁闳宽通之士,必且洋洋焉动其心,峨峨焉缨其冠,于于焉而来矣。此所谓劝赏不必遍加乎天下,而天下从焉者也,因人之所欲为而遂推之之谓者也。
伏惟览《诗》《书》《孟子》之所指,念育才锡福之所以。考古之君子相其君之道,而忘自进自举之罪。思设官制禄之故,以诱致山林逸遗之士。庶天下之行道者知所归焉。小子不敢自幸,其尝所著文,辄采其可者若干首,录在异卷,冀辱赐观焉。干黩尊严,伏地待罪。愈再拜。
○后十九日复上书
二月十六日,前乡贡进士韩愈谨再拜言相公ト下:向上书及所著文后,待命凡十有九日,不得命。恐惧不敢逃遁,不知所为,乃复敢自纳于不测之诛,以求毕其说而请命于左右。
愈闻之:蹈水火者之求免于人也,不惟其父兄子弟之慈爱,然后呼而望之也,将有介于其侧者,虽其所憎怨,苟不至乎欲其死者,则将大其声疾呼而望其仁之也。彼介于其侧者,闻其声而见其事,不惟其父兄子弟之慈爱,然后往而全之也,虽有所憎怨,苟不至乎欲其死者,则将狂奔尽气、濡手足、焦毛发,救之而不辞也。若是者何哉?其势诚急,而其情诚可悲也。愈之强学力行有年矣,愚不惟道之险夷,行且不息,以蹈于穷饿之水火,其既危且亟矣,大其声而疾呼矣。阁下其亦闻而见之矣,其将往而全之欤?抑将安而不救欤?有来言于阁下者曰:有观溺于水而于火者,有可救之道,而终莫之救也,阁下且以为仁人乎哉?不然,若愈者,亦君子之所宜动心者也。或谓愈:子言则然矣,宰相则知子矣,如时不可何?愈窃谓之不知言者,诚其材能不足当吾贤相之举耳。若所谓时者,固在上位者之为耳,非天之所为也。前五六年时,宰相荐闻,尚有自布衣蒙抽擢者,与今岂异时哉?且今节度观察使及防御营田诸小使等,尚得自举判官,无间于已仕未仕者,况在宰相,吾君所尊敬者,而曰不可乎?古之进人者,或取于盗,或举于管库。今布衣虽贱,犹足以方乎此。情隘辞蹙,不知所裁,亦惟少垂怜焉。愈再拜。
○后廿九日复上书
三月十六日,前乡贡进士韩愈谨再拜言:相公阁下:愈闻周公之为辅相,其急于见贤也,方一食三吐其哺,方一沐三捉其发。当是时,天下之贤才皆已举用,奸邪谗佞欺负之徒皆已除去;四海皆已无虞;九夷八蛮之在荒服之外者,皆已宾贡;天灾时变、昆虫草木之妖,皆已销息;天下之所谓礼乐刑政教化之具,皆已修理;风俗皆已敦厚;动植之物、风雨霜露之所沾被者,皆已得宜;休征嘉瑞、麟凤龟龙之属,皆已备至。而周公以圣人之才,凭叔父之亲,其所辅理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