府君何如也?府君有勇知兵,马上舞双刀如轮,昏黑中能挟弹取物,其平居俯躬抠衣,如也。甲申后,旧京改元,岁时家祭,称崇祯年如故。嗟乎!称弘光犹不忍,况忍改王氏腊耶?《记》曰:“战阵无勇,非孝也。”传曰:“死而无义,不登于明堂。”府君之为,勇与义兼之,节以一惠,宜谥之曰孝子。谨书其后以信献子之说。
  【戏题徐仲光藏山稿后】
  今世达官贵人,例有文集行世,诸为序述者,诗汉魏迄李杜,文左马迄韩柳,兼工媲美,穷神极化。吾将踵为赞颂,罗无量百千万亿口为吾口,敛无量百千万亿手为吾手,聚无量百千万亿纸墨为吾纸墨,曾不足博其一顾,曰:“吾诗笔固如是也。”少不惬顺,则愠詈随之。吾是以闻命,饮冰搜肠,掐肾惊爆竟日夕。呜呼!何其苦也。
  今吾读徐仲光之文,信手翻阅,移日终卷,忽然而睡,焕然而兴,欣欣然气浸淫满大宅,何仲光之能移吾心也?仲光之文,本天咫,搜神逵,纪物变,极情伪。其雅且正者,如金石,如箴颂;其变者,如小说传奇;其喜者,如嘲戏;其怒者,如骂鬼;其哀者,如泣如诉;其诡谲者,如梦如幻。笔墨畦径,去时俗远甚。吾将为次序赞述,如上所云,仲光未必喜;即不如上所云,仲光未必恚。盖仲光之蕲得余言也不苟,而余之为仲光言也称心出之而无所鲠避。信仲光之能移吾心也。仲光贻书属余评定其文,自比李翱、张籍,而以昌黎目吾。仲光等夷翱、籍,斯可矣。余之视昌黎,犹天之不可阶升也。仲光于是乎失辞矣。李肇言元和已后,文笔学奇诡于韩愈,学苦涩于樊宗师。昌黎称绍述之文,以为至于斯极。昌黎之于樊也,耦乎云尔。张籍曰:“后之学者,号为韩张。”李翱曰:“兄为汴州,始得见交。”昌黎之于李张也,侪乎云尔。吾观翱与陆亻垂书,谓李观虽不永年,亦不甚远于扬雄。又曰:孟轲既殁,亦不见有过于愈者。习之之有道,而文通怀乐善,盖亦百世之师也。
  今之君子执子瞻汗流走僵之言,下视籍殆循箕斗之虚名,而未既其实,与侏儒问天于长人,以为庶其近天也。彼长人者自诩为近天,则更为侏儒所笑。余倾倒于仲光至矣。惧二人者之更相笑也,戏书其后,以交勉焉。
  【读归玄恭看花二记】
  余尝谓《西京杂记》载上林令虞渊《花木簿》,排列各目,使人观乌卑木弱枝枣辍,兴卢橘蒲桃之感,不复点缀片语,若欧阳公《牡丹志》,小小谱录发挥出如许议论,古人为文或繁或简,皆非苟然而作。陆士衡曰:“故无取乎冗长,此所谓伐柯之则也。不然,则甲乙帐簿耳,何以文为?玄恭今岁饱看牡丹菊花,纪其游最详,属余评定。岁莫逼塞,卒卒未遑点笔,姑书此以复之。然玄恭看牡丹诗云:“乱离时逐繁华事,贫贱人看富贵花。”此二句可括纪游数十纸矣。
  【书广宋遗民录后】
  元人吴立夫读龚圣予撰文履善、陆君实二传,辑祥兴以后忠臣志士遗事,作《桑海余录》,有序而无其书。明朝程学士克勤,取立夫之意,撰《宋遗民录》,谢皋羽已下凡十有一人,余惜其仅止于斯,欲增而广之,为《续桑海余录》,亦有序而无书。
  淮海李小有更陆沉之祸,自以先世相韩,辑《广遗民录》以见志,取清江谷音、桐江月泉吟社以益克勤所未备。其所采于逸民史,其间录者殊多谬误,以王原吉为宋人,张孟谦与谢唐同时,令人掩口失笑。近世著书,多目学耳食之流,春驳杂出,是其通病。惜乎!小有辍简时,不获与余面订其阙失也。小有殁,以其稿属王于一,于一转以属毛子晋,而二子亦奄逝矣。余问之子晋诸郎,止得目录一帙,后有君子能补亡刊正,厘为全书,则小有犹不死也。撰序者李叔则氏谓宋之存亡为中国之存亡,深得文中子元经陈亡具五国之义,余为之泣下沾襟。其文感慨曲折,则立夫《桑海录序》及黄晋卿《陆君实传后序》可以方驾千古,非时人所能办也。
  小有字长科,故相国李文定公之孙。叔则名楷,秦之朝邑人。逝者如斯,长夜未旦,尚论遗民者,殆又将以二君为眉目。呜呼!尚忍言哉。
  【题施秀才卷】
  呜呼!此吾吴郡二十年中事也。有是,太守廉办得民,辑瑞告行,黄童白叟,如免父母。有是,诸生举幡诣阙,为州人借寇横被策蹇,不醵邑室一钱。有是,孝廉迹不入公府,蕴义生风,树齿牙,镞砺流俗,岂非中吴之盛举,郡志之美谈乎!城阙天沮宫阙,幽绝匹夫庶士,靡因靡资,投匦呼天朝上夕,可惟先帝综核吏治,周悉民隐,神心睿虑,经纬万方,深仁厚泽,庶可以想见万一。《诗》云於戏!前王不忘,可不念哉!
  【题钱础日哀言】
  或有问于余曰:礼有之“至哀无文”。又曰:“斩衰之丧,唯而不对。”础日之丧其亲也,而为文以告哀礼欤!曰:礼也。
  今夫斩衰之哭,若往而不反;齐衰之哭,若往而反;此哀之发于声音者也。夫鸟兽之丧其群也,越月逾时,翔回焉,鸣号焉。至于燕雀,尤有啁噍之顷,皆声音之属也。创巨者其日久,痛甚者其愈迟,哭踊无数,恻怛痛疾,志懑气盛,而托之于文,以发动其触地坏墙、痛毒凭塞之极哀。称情而生文,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