阳之鼓所鼓者渔阳,而长平、咸阳、渔阳之外,上下东西南北相距,不知几千万里之体,坑不得而溺、火不得而焚、鼓不得而震也。人惟不认得宇宙之至静即吾心本来之至静,于是乎以躯壳为心,而不以宇宙为心;以空空一块之知觉处为心,而不以神之无声无臭、莹彻无穷处为心,则心已不胜其小,蠢然亦一物而已矣。故憧憧往来,灭东生西,是皆不见本来面目之故。苟能体察而默契之,则俯仰宇宙,莫非真体,而心性一图,俨然在目,通天彻地,俱有实落,躯壳不可得而私,尧、舜不可得而与,崇高富贵不可得而加,困苦流离不可得而减,天人内外不可得而分,生死昼夜不可得而变。故自朝至暮,朝暮一至静也;自幼至老,老幼一至静也;自常达变,常变一至静也;自不愧屋漏以达于莫见显,显见一至静也;自念之敬以至于三千三百,仪文一至静也。盖千酬万应,无往而非至静莹彻之地,亦无往而非行所无事,从容中道之天。故读书而不累于书,作文而不累于文,应事而不累于事,处天下国家而不累于天下国家,奔之走而不以为烦,止之息而不以为逸,舞之蹈之而不以为驰,掀天揭地而不以为功,此周子之所谓『见大则心泰』,而躯壳之念,穷通得丧,死生荣辱,功利之私,自不得沾惹于其间。近来专以意理会,似觉功夫略有头绪片段,但以不能精细,故应用处多有疏脱,而驳杂野态,不能不贻吾师忧也。所体如此,诚恐犹是落于意见一偏,兹谨述请正。」
  
  「静」字只宜作「定」字,明道先生云:「动亦定,静亦定,无内外,无将迎。」便不倚著一边,便不致疏脱驳杂矣。余所见甚开阔。勉之!勉之!吾道是望。
  
   杨希震问:「伏闻随处体认天理之教久矣,求之于心,愈见病痛日多,而于浑然无间处甚是难得,看来只是日用间调停节度之功未能纯熟耳。近细究此学,纔觉得滞事,便自打涤;纔觉得遗落事,便自照管;然亦在乎常明常觉中,常有提撕之功,不是著得一些意,纔著意,又便是障碍矣。」
  
  岂有体认天理反见病痛日多之理?此是不善体认。惟调停节度,则随动随静,无非中正,天理自见,何等易简!若云觉得滞事,乃便自打涤;觉得遗事,乃便自照管,则终日憧憧,此乃所谓大病痛也,又安得常明常觉?
  
   希震窃思:明教只是在几上理会,更添不得丝毫意思。如应用时略见得有我,略见得有物,便是心事支离,此时不流于空、便滞于事。须是平铺自在,照应本体,便是几上理会的工夫,故曰「知几其神」。
  
  几上用功,是有此理,然惟颜子能之,非至明至健者,不足以及此。汝辈初学,须且在随处体认上用功,他日有进步到高明处,则几上自可见。
  
   伏读自然铭章,始知明训即千古传心之秘,反而求之于心,其所谓无纤毫人力者,甚难。夫自然者,天然自有之中,道之体也;必有事焉而勿正心、勿忘勿助长,道之功也。勿忘勿助之间,固难著意理会,然转移应变,不能无照管回顾之意。震求之久矣,未能如志,恐有点化至言,请益。
  
  自然道体,须于勿忘勿助之间求之,便是体道自然之功,此即是点化至言,更无别言。若云转移应变,不能无照管回顾之意,便不是。此意善自求之。
  
   郑经哲问:「窃疑漆雕开之对夫子曰:『吾斯之未能信。』此见开有慎独之功,不为自欺之学。斯者,指心之天理而言;未信者,择之未精、执之未固,天理未能实有诸己,未能以天地万物为一体。苟在仕焉,未必廓然太公,物来顺应,功利之政得以牵制,习俗因循之论得以迁易,世变利害得以摇夺,此开之所自知而不敢仕,而非夫子所及知乎?」
  
  只这「斯」字,便见开灼见道体处;只说未能信,便见开自信处;只于其不求仕,便见开不自欺处。此章之指,吾契可仔细体认,谓「斯」指心之天理,说得是,但云择之未精、[执]之未固,开恐未必如此,若如此,便说此等话不得。
  
   方珙问:「天地无内外,心亦无内外;天地无穷尽,心亦无穷尽;心与天地一也。心也者,道也;天地也者,道之体也。非天地无以见吾心之弘,非吾心无以敛天地之约。弘也、约也,人之所以合内外之道者也,见此而存,存之则无事矣。明训所谓勿忘勿助、无在无不在、不离于物而不滞于物。存之之道,不偏不倚,中正之门路也,终日体验,渐见亲切。然否?」
  
  无在无不在,正在勿忘勿助之间,此是合内外功夫。吾子初学见此,切莫求之弘,只在约上用功,使此心常存,存则自见弘大之实体矣。若徒求之弘大,或出于想象,未免虚见无益也。勉之!
  
   经哲问:「窃闻孔以仁为教,曾子以仁为任,其曰:『以文会友,以友辅仁。』以文会友者,文非止文字文义云也,盖文者,仁之显,天地万物之理备于人,而散见于经传,可法可象者也。仁者,文之隐,乃心之天理、人之命脉,天地万物浑然一体者也。文与仁非二也,伊川先生所谓『隐显无间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