路,虽称其有折狱之明,无袍之耻,而知其不得其死。至于孟子,则高子路,下管仲。孔子之于伯夷、叔齐,以为古之贤人,称柳下惠言中伦,行中虑,而讥其降志辱身。至于孟子,则皆以为圣人。然则学者今将从孔子欤?从孟子欤?其明言之。问:舜命九官,凡为国之政,无一不举,历夏商至周,而六官之典备,至于今循之。然以今之官,考舜之旧,而虞、稷二官,独废而不修。盖耕耨稼穑、草木鸟兽,皆民之所赖以生而国用之所由以足者,而独无以专治其事,岂后稷、伯益之官,昔为虚设?而舜之所命,亦有不切于事者欤?可详论之。问:鲁自宣公失政,三桓窃抚其民,至昭公五世不竞,将逐季氏,遂以失国。然孔子相定公,将堕三都,费人不顺,兵及公侧,仅而胜之;成人拒命,伐之不克,几至于乱。孔子之为是何也?及其自卫反鲁?虽为大夫,不任其事矣。季氏将用田赋,使冉有访焉,默而不答。然齐有田氏之祸,则沐浴而朝,请举兵讨之。夫哀公君臣,非能正邻国之乱者。孔子之为是,亦何也?问:郊祀天地,见于《诗》《书》,固有国之常礼也。三代既衰,礼失其旧,秦汉之间,祀五,封太山,礼汾阴,杂出于郊祀之外,儒者以为此礼之大者。然五废于汉元,封禅止于晋武,当时自以为贤于秦汉。今将考论其实。此三者,于唐虞三代,抑尝行之乎?所谓封禅七十二君,亦可信乎?秦不足言,汉之诸儒,初不言封禅。封禅之端,发于相如。相如之言,抑可信乎?问:祖宗承五代之余,礼乐未完,学校未立,其所以为天下者,皆汉唐之遗事也。然自今观之,其削平僭乱,攘却夷狄,战必胜,攻必取。及天下已平,祥符、景德之间,百姓家给人足,相贤将勇,中外无事,朝廷有诤臣,州郡有循吏,至于文章之盛,至与汉唐相若。敢问其所以致此者何也?今自十有余年,礼乐、学校之政几一新矣,其将追继祖宗而止耶。汉唐不足言,其于三代,其亦庶几矣乎?问:桓、文,五伯之盛也。方是时,楚以诸侯而僭称王。召陵之会,桓公责包茅之不入,而不及其僭;柯之盟,曹沫兵劫桓公以求侵地,而桓公不以为罪;城濮之战,文公以君避臣,而不以为耻;围郑之役,秦伯私与郑盟,引兵先归,而文公不讨其贰。敢问伯者之盛,固若是而可乎?问:人之所同好者,生也;所同贵者,位也;所同欲者,财也。天下之大,情尽于是矣。然此三者常相为用。生者,人之本也;无财,则无以生;无位,则无以养生而理财。作《易》者盖知此矣。既言三者,而参之以仁义,其旨安在?问:贤不肖之不能相及,虽父子兄弟之间,有不免焉。尧舜之朱、均,周公之管、蔡,盖无足疑者。至于孔子,门弟子三千余人,其所谓贤者,十人而已。此十人者,与孔子周旋于天下,久者数十年,其历试而详观之者审矣。然子路事卫出公,庄公自晋反卫,劫孔悝而盟之。子路为孔悝攻庄公于台上,不知父子之争国不可也。田常乱齐,宰我助田氏,以陷于大戮。此二人者,亦何为立于孔氏之门乎?问:善为国者,惟其称耳。其取士也,因官而取人,故士无溢员;其用财也,量入以为出,故财无不足;其治边也,量力而辟土,故边无不守。今也,取士日广,则官不能容;用财无艺,则常赋不足;开边日远,则见兵愈劳。将以救此,盖有举意而办者,亦有改途易向,虽久而不能办者。试详论之。

  ◆论一首

  【观会通以行典礼论】

  论曰:事物之变,纷纭杂出,若不可知,然而有至理存焉。祸福治乱之际,倾侧多故,若不可处,然而有夷路存焉。世之人不知至理之所在也,迷而妄行,于是有风波作于平地,亲戚化为仇怨者矣。圣人不然,虚心以待物,物至而情伪毕陈于前。夫知所以御之,是以遇繁而若一,履险而若夷,未尝有所难者。《易》曰:“圣人有以见天下之动,而观其会通,以行其典礼。系辞焉以断其吉凶,是故谓之爻。”会通者,理之所出也;典礼者,其所以接物也。《易》有八卦,重而为六十四卦,有六爻,爻之多至于数百,皆圣人指会通以示人,陈典礼以教人者也。今将言之,其多不可胜举,姑以《乾》《坤》明之。《乾》之初不潜则危其身,四不跃则丧其功,二不田则无以广其德,五不天则无以利于人。至于《坤》之初,警之以履霜,其上戒之以龙战,其三教之以无成,其四慎之以括囊。凡《易》之谈会通而陈典礼者,可以类求矣。舜之为庶人也,父顽,母嚣,象傲。艰哉,舜之处于其家也!周公之为冢宰也,外则管、蔡谗之,以为将不利于孺子,内则成王疑之,殆哉,周公之立于其朝也。然四岳之称舜曰:“,不格奸。”诗人之美周公曰:“狼跋其胡,载其尾。公孙硕肤,赤舄几几。”盖舜与周公,临天下之至变,履天下之大艰,而泰然如拱揖于庙堂之上,跪起于尊俎之间,可不谓善观会通以行典礼也哉!昔庖丁之论解牛曰:“良庖岁更刀,割也;族庖月更刀,折也。今臣之刀十九年矣,而刀刃若新发于硎。彼节者有问,而刀刃无厚,以无厚入有间,恢恢乎其游刃必有余地矣。”盖圣人之于事,如庖丁之于牛,知之明,故处之暇;处之暇,故事无不济者。此其所以为圣人也。谨论。